我所了解的北京(6) 作者:动物世界
(人气:62187 发表日期:2010年03月10日 08:31:03)
公元1968年,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下,北京知识青年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运动终于爆发了!此前在北京的部分红卫兵成立了北京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简称‘联动’,他们不少是被打倒中共老干部的后代。因为联动无事生非,扰乱治安,他们的头头被抓(包括现在的薄熙来,被关押7年)其余的一律被赶出北京,上山、下乡!
1968年的6月初,一个负责‘分配’的老师给我一张检查身体的通知单。原来是部分内地的保密工厂要在北京各个中学挑选一批徒工,条件不是学习好坏,不是政治表现,也无论是不是党团员,而唯一的标准就是学生的家庭出身,看看父母的档案是否有什么‘污点’。我们学校被选中5人,其中一个高干子弟拒绝去,其他2个是干部子弟,另外1个是工农子弟,而我是4人当中的一个!老师一再暗示我,这是我直接参加工作的大好机会,能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有多少所谓“红五类”出身的同学纷纷落选,他们多么羡慕你啊!
“曾经拒绝我入团的理由不正是我的家庭出身吗?怎么今天又变成了我入选保密工厂的唯一条件呢?”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后来我似乎恍然大悟,在历次的政治运动中,特别是在这次文革中,眼看着多少教授、学者纷纷被打成漏网右派或者‘反动学术权威’,怎么就是爸爸能平安无恙呢?莫非老爸真的有什么神灵庇护?不过我只知道爸爸年轻时在日本发表过抗日的言论,后被日本宪兵队追拿,他连夜逃回国内的故事。也知道他拿着旧中国地图到黑龙江考察,误入苏联境内,被苏联当局扣押了3个多月,学习马列。唉!想那么多干嘛?准备行装吧,出发!
我被招到青海省56厂,的确引来不少同学羡慕的目光。因为同学们都明白,等待他们的就是上山下乡,“修理地球”远离家乡!我即将离开北京,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我要离开从小长大的故土,离开时刻挂念我的父母、亲人和朋友;喜的是我已经长大成人,能自己养活自己,不必依赖父母,哪怕工作再艰苦,路途再遥远!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离别到我落叶归根,足足等待了28年!
告别北京的日子终于到了,与同学分离的时刻已经来临,不少的同学让我难舍难分!
其中有一个同学给我写一首诗,曰:
乍别情伤未免酸,怎奈江河走西边;
淘淘巨浪滚滚去,相会东海叙程欢!
╳╳╳记 1968年7月3 日于北京
还有一个同学给我写了一首少年游:
少年游(送雷凤超去青海)
京城话别,离情语重。莫惆情明朝何处,拂煦有东风。
慷慨五年一弹指,匆匆一别各西东。它年搔鬓饮玉泉,同是雄鹰博长空。
╳╳记 1968年7月3 日于北京
他还不解渴,又给我写下:
(一)“别”使我们心儿接近;“死”使我们更加亲密。
(二)惆怅如同蜘蛛网总想粘着点什么
1968年7月3日于北京
其实我还有一个更沉重的牵挂,那就是我初恋时的女友。只因当时她已有别人追求,我不忍心拆散他们,才忍痛割爱!那还是两年前的事情:
1966年我已经是19周岁,青春的蠕动让人烦躁不安。一天晚饭在学校的食堂里我居然撞见外班一个让我苦想的女孩,情不自禁地把她截在路旁的树下,畅谈到深夜。(详见【我的同龄人30】)我多么想拥抱、亲吻她啊,但是我不敢;我多么想单刀直入地对她表白啊,可是前途渺茫我还是不敢!我多么想公平地与她的‘男友’竞争啊,却受到妈妈的阻拦!
其实她的家离我童年生长的地方并不遥远,那是在西城区的赵登禹路,一条长满桃树的胡同,桃树下那个敞开的窗户里,常常印托出她那美丽的身影。多少年后我还偷偷地到过那条胡同,有诗为证:
重新在这条胡同里,
照耀着苍白的月光;
只是你呀,再没有迎接我,
在那敞开的窗户旁。
在窗户下面依然是那些桃树,
在桃树下面依然是那个阴影;
对于那些盛开着花朵的桃树,
幸福的往日一去难返!
你完全是另一个人啦,
你的眼睛也不像从前那样;
只有我呀,还是往日的样子,
在黑暗中独自流浪彷徨。
你还记得吗你那垂着的睫毛?
好像在半睡半醒的梦境中;
轻轻地走近那昏暗的胡同里,
跑近了我的身旁…
你的头低垂在我的胸前,
让我兴奋得手忙脚乱!
你用那温柔而热情的话语,
向我倾诉着你那绵绵的衷肠…
心,在愉快地跳跃,
头在晕眩;
深深的亲吻代替了,
那些对我们无用的话语。
我象沉睡一样,
忘掉了世界上已知道的事情,
拥抱幻影,还是女人的誓言,
—切在我看来都是一样。
微风吹打着窗帘,
苍白的月亮失去了光芒;
只是你呀,再没有迎接我,
在那敞开的窗户旁!
(待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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