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爱萍大早就醒了，她没睡懒觉的习惯，因为她很注重早餐。定时压力锅在一个小时前已经煮好了燕麦粥，这时温温的，正好入口；另一个电子控制的蒸锅则是一大堆粗粮，有紫薯、玉米、胡罗卜和芋头；此外，少不了鲜甜嫩脆的乳黄瓜，那用酸奶伴着吃；熟的是现做的西红柿炒鸡蛋；有时还会来块豆沙馅儿的芝麻饼。这顿饭不仅营养丰富，更重要的是能够保持好身材。因为这时吃饱了，中午和晚上就可以吃得很少啦。年轻人的生活难免有饭局，如果能有这么一顿早餐垫底，就能严格限制了，其中也包括酒量。她很欣赏网上的一句话：只要喝一小口就能醉。真醉是要损害身体的，假醉则只需要一点点表演，大凡女人天生都会。
何晶没在家，但朱爱萍还是做了两人的量。她盘算着一会送过去的时候，还能让曲院长尝一尝。这样，她不仅加固了朋友的友谊，还很自然地向领导表示了敬意，这要比跟着科里大部队前往探视效果好多了。
清晨路况好，朱爱萍一会就到了医院。心外病区的护士认识她，就直接领她到了曲晋明住的房间。刚推门进去，她就愣住了。原来何晶和赵新两人乱七八糟歪在一张病床上睡着呢，而曲主任的床却空着。
第一时间，朱爱萍觉得一阵醋意。虽然他们都穿着白外套，何晶还是长裤，可她的手却搭在赵新的胳膊上，如果再靠近一些，不就像对情人了？朱爱萍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放下餐盒，掏出手机，就咔嚓了一张，正准备换个角度，曲院长却推门走了进来。
“曲院长，真是笑死人了，你看他们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啥呢？”朱爱萍立刻收起手机笑着说。
“是啊，我说多少遍了，不用陪的，他们就是不听。”曲晋明也乐呵呵地说。
朱爱萍立刻把曲晋明扶上床，又问：“要不要摇起来？这样会舒服一点。”
“好吧，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别太高就行。”
朱爱萍正摇着床头，何晶和赵新也都醒了。
“我是来给何医生送早饭的。”朱爱萍看着赵新说。“赵医生，曲院长可以沾沾何医生的光，你可没份儿啊。”
赵新擦擦眼睛说：“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你就别装了，何医生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想……”朱爱萍差点把“跟她睡”三个字说出来，但立刻觉得在领导面前也太不雅了，便胡乱找了个词接着说。“跟她一起值班啊。曲院长，您说，我这话对吗？”
曲晋明却很认真说：“我可要替他说两句。昨天是我让赵医生过来的，主要是了解一下那个大动脉的手术。谈到后来，我倒睡着了。”
“那是因为用了安定。”何晶笑眯眯地提醒说。
“噢，我说呢，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啊。”曲晋明看着赵新说。“对不起啊。”
“以为您就打个盹儿，一会就醒来，所以就没走。”赵新看了看朱爱萍说。“反正今天休息，迟早也得向领导汇报。”
正说着，营养部过来开早饭，曲晋明就多要了一份说：“朱医生也在这儿吃吧。”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朱爱萍连忙说。“昨天来了个新病人，得赶紧去科里。看到曲院长这么精神，也放心了。拜拜。”
朱爱萍一走，赵新也跟了出来，说：“爱萍，跟你说几句。”
“我又没吃醋，说什么呀。”朱爱萍没有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想跟肖程好啊？”赵新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朱爱萍没想到赵新会这么直截了当说出肖程的名字，便停下说。“听谁说的？”
“这么说，真是这样？”赵新没直接回答，脸上充满了疑惑。
“你先说，是怎么知道的？”朱爱萍追问道。
“昨天从你那儿出来，就接到曲院长的电话。”赵新连忙说。“来到心外，看肖主任正和何医生说话呢，看到我，就让我过去，问那顺口溜的事。”
“什么顺口溜？”朱爱萍装着不明白。
“听说你在讨论会上说过的，帮助明确出血热早期症状。”
“那又怎么啦？”
“肖主任问我，以前有没听你说过。”
“为什么呀？你是麻醉医生，和你说这个不等于对牛弹琴吗？”
“人家也就是问问。”赵新说到这儿，凑近了小声说。“肖主任似乎有点怀疑，是你从何医生那儿听来的呢？”
“那何晶怎么说？她和你说这个啦？”朱爱萍着急起来。
“她说不记得了，好像是听你说过的。但肖主任怀疑她没说实话。是不是你撒谎啦，人家替你说话呢？”
“这个嘛。”朱爱萍想了想才说。“说实话，这样的顺口溜挺多的，我也记不清楚了，也许是从何医生那儿听来的，但谁记这个啊。”
“你最好跟肖主任解释一下。”赵新马上又补充说。“我可是为了你好。”
“说了半天，我还真是糊涂了。你就根据这个，判断我想跟肖主任好？”
“那倒不是。”赵新苦笑了一下。“在你家，听你说了那番话，什么结婚要谨慎，什么要把走向婚姻的道路设计得复杂点，曲折点，这时我就明白，你是想换人了，想换肖主任。敢说不是吗？”
朱爱萍听了却冷冷一笑：“既然说到这儿，也就干脆告诉你，还真的确有其事。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不理解无所谓。”赵新叹了口气道。“只是为你担心，他这种人，不可能和你走到一起。”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只要是个男人……”朱爱萍说，听了赵新的话，觉得很不舒服，本想争论一番，再想想却毫无意义，于是干脆豁出去道。“赵新，这事你就别管了，如果你不从中作梗，坏我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另外，也想诚心诚意跟你说，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讨讨何晶的喜欢，我看你们俩倒是很适合的一对呢。”
朱爱萍见赵新听了不再说话，知道正击中了他的软肋。心里想：“现在两人都把话说开了，还没后遗症，这倒是比原来想的要简单得多呢。”
大概是讨论会表现出色，朱爱萍一回到科里，护士和实习生都像约好似地，一口一个“朱老师”的叫着，这让朱爱萍觉得很受用。
查房前，她故意把手机放在护士站的柜台上，过后装着很紧张的样子跟护士白荷说：“没人看我手机上的照片吧？”
“是艳照吗？”白荷开心地笑着问。她是科里最活泼最会说话的美女护士，什么事一旦被她知道，就等于做了广告。
“比艳照还重要呢。”朱爱萍一边说，一边就打开手机查看起来。
“上班不许开机！没收了！”白荷一边说，一边就把手机抢到手里，并笑着逃走了。
朱爱萍也不追，只是高声说：“可别传出去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不出朱爱萍所料，附近几个护士都在看着。到了中午，果然护士和实习生都知道了一条新闻：何晶医生和赵新谈上恋爱了！
然而，这事没让朱爱萍高兴多久，就被一个人看穿了。
“这事不是你下的套吧？”中午吃饭时，除了魏丽丽从来不和别人一起吃饭的护士长周惠英却端了饭盆坐在朱爱萍的对面，黑着脸问。
“下套？”朱爱萍心虚道。“下什么套啊？”
“护士年轻也许会上当，可骗不了我。”周惠英继续严肃道。“你要再装，就把魏主任也叫过来。”
“周老师！”
“叫护长！”
“周护长，您问的是不是照片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吧，我就认你一次，但你不能说何医生任何一句坏话，更不能伤害她，听到没有？”
“瞧您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朱爱萍当然知道周惠英的厉害，她不仅是大干部的老婆，更因为业务过硬又从没私心，深受大家爱戴，连院长也得敬她几分，所以这时朱爱萍心里就发起慌来，但还是坚持笑着说。“我和何医生是好朋友，我们住在一起呢。当然，有时候会开个玩笑，但决不是说她什么坏话啊。”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周惠英冷笑一声说。“她不就是因为累了，和赵新在一张床上躺了会，你拍下来什么意思？”
“我也是觉得好玩，也没故意给别人看啊。”
“你这鬼话说给自己听吧。”周惠英恶狠狠地说。“立刻给我删掉！不许再造何医生的谣，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护长，我看是不是有点误会？不过，不管怎么着，我都听您的，我这就删，马上删除。”朱爱萍手忙脚乱的要掏手机，突然想起还在白荷那儿。便要再解释，可周惠英已经端着她那饭盆走开了。“管你什么屁事！真是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朱爱萍心里骂着，便把刚打的饭全都倒进了垃圾筒，走出餐厅。
真是祸不单行，朱爱萍一回到科里，就接到中医科那个年轻医生的电话。
“我下午有个外诊，25床就麻烦你做个针刺，穴位反正你都知道的。但要注意攒竹、鱼腰、瞳子穴都在眉眼险要部位，最好取仰卧姿势，进针时要特别小心，警惕患者意外胎动，扎到眼睛就麻烦了。”
这让朱爱萍彻底崩溃。别说是险要部位，她连针怎么拿都不会呢。
“不行啊，我下午还有别的病人呢，那可是个病毒性肝炎。”朱爱萍接着说。“不能从你们科请个大夫吗？”
“就是因为没空才想让你帮个忙啊。你不是学过中医嘛？”
“学过也有个责任问题。第一，那么多年不拿针了。第二，我是产科的人。万一出事你说算谁的？”
对方显然犹豫起来，过了会才说：“要不这样，我给你们主任打个电话，让他们安排一下？”
“你让我们科安排？为什么啊？”
“为什么？”对方马上说。“说到底，中西医结合也是你们提出来的，可以请外院医生啊。再说那几针，护士都能做。”
朱爱萍心里想：“这事可不能让主任介入，实在不行就让中医院的哥们过来。”于是说：“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不就做个针刺吗，下不为例啊。”
“一定一定。”对方立刻高兴起来。“我知道朱医生肯定留着一手呢。但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进针要徐缓，千万别大泻。”
“你说大泻啊？”朱爱萍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又不甘示弱，便照字取义说。“我会注意病人饮食，大泻是绝对不可能的。”
“什么？你说什么啊？”对方似乎很意外，过了一会又说。“我是说大泻针呢？”
“我就是说的大泻针啊。”
这时对方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过了一会才说：“我明白了，明白了。这样吧，这事你就别管了。”
没过多久，中医科派了一名护士过来，替25床做了针灸，魏主任在旁边看了看，就招呼朱爱萍去了办公室。
“听说你会中医？”魏丽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问。
“是……是会一点啦。”朱爱萍万分警惕地点了点头。“怎么啦？”
“是会一点？还是完全不会？”魏丽丽这次是在冷笑了。
“魏主任，您问这个做什么啊？”朱爱萍小心翼翼地说。“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你呀。”魏丽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知道什么叫大泻吗？”
“您是问大泻小泻的泻吗？”朱爱萍预感到会有一场考试，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着，希望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你就别乱想啦。比如这是一根针，”魏丽丽说着就拿起一根笔，向着前后左右大幅度的摇动着，一边说。“这就是大泻，目的是把针孔开大，和饮食没有任何关系。”
朱爱萍顿时涨红了脸，这才明白那个该死的中医郎中为什么笑了。
可魏丽丽似乎还不放过，继续说：“至于大泻针，则和大泻没什么关系，是指利用铍针切开脓疡，排出脓血。不过现在已经被外科手术刀代替了。朱医生，你被人家捉弄了，还装聪明，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