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日新月异
躺在幼儿床里的儿子就像个布娃娃，还没有大号的布娃娃大。
我小时候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唯一的一个玩具就是一个别人玩过的没有头发的布娃娃，并且，和留着男孩子头发的我合了一张影，至今被我珍藏着。
这个真娃娃放在家里就不那么简单了。首先得每天洗澡，托在胳膊上就象只小猫，似乎我怀孕时肚子那么大，他却好像没占多少体积似的。鼓鼓的小肚子上还挂着一节脐带，等着自然脱落。洗完澡，可以随便把他翻过来掀过去擦粉，整个就是个小小肉砣嘛；然后就是得接受他象漏斗似的小便大便，对他的小屁屁要象对待女人的脸一样认真，一天得擦好几次粉以保持清爽；再就是三四小时喂一次奶，包括夜里，把我困得叮了当啷的，好多时候都是我睡了，他咕嘟咕嘟喝的起劲儿。记得儿子刚开始找奶头，噘着小嘴找不到的样子，我乐了好半天，乐够了才开始喂他，把一边儿子他爸急得就象自己吃不到饭似的。一次，我夜里喂完儿子，把一旁呼噜打的正响的爱人推醒：这回知道了吧，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爱人迷迷糊糊中嘟囔一句：你没病吧。我还没听完他的嘟囔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布娃娃每天都在变，身上的皮肤变白了，小手和小脚慢慢地不皱了，小脸也越来越鼓了，被羊水泡肿的眼睛也大了起来明亮了起来，眼睛会四下里张望了。有时端详他，就会联想到我也是这么变着长大的，我也这么小这么小过，长大后又孕育新的生命，究竟是谁创造了生命，尤其是创造了人类，然后有了那么多人间悲欢离合的故事？爱人说：娶了学中文的老婆，还得跟着她多愁善感，好累！
说起学中文的，实在不好意思说，自从儿子在我肚里安了家，就把字典翻了无数遍，直到儿子满月，还没有代号。因为学中文的，娶个太雅的名字别人会说“酸”；找个个别的字做名字吧又会被指在卖弄；叫个一般的名字吧，不又嫌我太没水平吗！看着日新月异的儿子，爱人说：感情这学中文的关键时候不好使啊！我只好强辩：“爱之深，难之切！你不懂！后来。儿子到医务室打针，是婆婆带着去的，医生问小孩叫什么，婆婆随口说了一下：就叫彭翔吧，飞翔的翔。儿子的名字就这么简单地定了下来。看来学的多了想得多了就成了负担了。有同学见面问儿子名字，听后会欲言又止，我赶紧解释：大俗的东西就有可能是大雅的，大雅的东西也可能是大俗的。比如，现在的茶馆餐馆，装修得越土越有文化，那叫回归自然；那优雅的旗袍穿在一个粗俗的女人身上看着不也俗吗！我对爱人说：学中文的就是能把解释权永远放在自己的这里。总之，我儿子的名字象征着展翅高飞，俗并意义深刻着，好！
满月的儿子，已经出落成一个小小帅哥了，完美的眉毛配上毛绒绒的大眼，配上白嫩嫩的皮肤，配上红红的小嘟嘟嘴，就象家里墙上挂的标准的娃娃画像。再对比他刚出生时照片，那时咋那么丑呢！可那时我和他爸怎么就认为他漂亮得不得了呢！是我们审美观出了问题？我忍不住问了爱人一个已经问了无数次的问题：你觉得我漂亮吗？他回答很流利：“当然漂亮了，不然我也不要你!“答案一成不变，我一直深信不疑，也听不够，但这次我确定“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没错，一直就挺明白的我并不漂亮，怎么就让爱人给忽悠晕了呢！不过，还是希望他一辈子都能这么“忽悠”我。
许多好友来家里欣赏我的“作品”,号称给儿子过满月，实则大家找借口欢聚一回。儿子争气地表演了一个远程抛物线式撒尿。他躺在小婴儿车上，将尿画个抛物线远远地撒出去，就给自己车上留一滴。哈，不用总洗尿布，擦擦地就行，比擦他的小屁股省事多了，这可是我偷懒的发明，居然得到众人的赞扬并作为经验带走。之后呢，众人皆醒儿子独睡，他豪不理会家里的喧哗，一人安静地享受着美梦，我们无所顾忌地大吃大喝大笑，真给面子！
三个多月以前，儿子只是靠熟悉的声音和气味认识我，经常是我满腔热情的叫他，他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没关系，这丝毫改变不了我的热情，直到有一天，他见到我会笑了；儿子会抱奶瓶了，能抓玩具了，能分辩谁疏谁亲了，能看到吃的就笑了‥‥‥孩子的每一个小小变化在母亲那里都是欢天喜地的大事情，每一个小变化都有生动的故事在里面，都一一数落出来就絮叨过分了。
有个故事我要写出来纪念一位老人，她就是我儿子的老奶奶。儿子出世后，爱人家就成了四世同堂，这可是意味着彭家有后了，起码，儿子的老奶奶这么认为。老奶奶85岁高龄从青岛专程来北京看重孙子，每次我给儿子换尿布，老奶奶最爱做的事是拎起儿子的小腿，看到儿子的小蛋蛋然后喜笑颜开地欣赏着。可儿子不客气，好几次都将尿呲到老奶奶的脸上，老奶奶从不躲避，并且每次都是如鲜花沐浴雨露一样的滋润的表情，嘴里还念叨着：没关系，童子尿可以入药，好东西。我虽然不太能感受到老人真实感受，但那情那景让我至今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