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那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呀！只有大孩子，懂事的孩子才上学呢！
知道了要上学的消息不久，还没有从向往的幸福中醒来，一个对于当时的我完全是“噩耗”的事情到来了——慧霞家复员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复员和转业的区别，但是我知道一般复员的人都非常不痛快，而转业是要经过自己多次申请才能批准的。慧霞的爸爸是复员！据说慧霞的老家非常困苦，在甘肃的某个偏远的农村，严重缺水，土地贫瘠，烧火用牛粪，干裂的土地好像只有土豆。慧霞爸爸早该复员了，是他一再申请，所以才拖到今天。但是必须走，脱下军装，回家务农（我突然发现好像我从来没有见过慧霞的妈妈，记忆中只有何奶奶和慧霞他们兄妹三个。）。
慧霞家走的那天，我还记得，一辆大解放拉着他们全家，慧霞的父亲穿着已经摘掉领章和帽徽的绿军服，深色黯然。慧霞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摆了摆曾经六指的手，身上穿着我妈妈送给她的我的衣服。慧霞的奶奶在风中擦眼泪……车走远了，大人们在互相叹息，做摇头咂咂状。我现在明白了，那是对离别的其中一种常态，对那些离开部队后，命运未卜的人们的一种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感概的常态。从那时候起，我每年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场面，每年都有熟悉的小朋友远走他方。后来，我习惯了离别……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值得庆幸，我失去了表达亲热和与别人密切交往的能力。但是我的内心却充满了渴望！
尽管在大石洞的第一个朋友走了，但是上学，面临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了。
我们的学校是部队的子弟学校，有没有中学，我不知道。座落在半山腰。好像是楼房吧？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离我家要穿过一条马路，路过后来我要居住的楼房，还有几个家属区，才能到山脚下。通向学校的路是用铁锹铲出的土路，红土台阶。台阶两边是马尾松林。
只有上学第一天。爸爸妈妈陪我去了，以后除了开家长会或者挨批评叫家长，他们再也没有陪过我。
在学校，我认识了毛毛（忘记了大名），她爸爸是另外一个部队的司令；认识了后来被家长们赞不绝口的小华，和小华的朋友絮飞；认识了一个叫春玉的骄傲的男生，和一个叫力的眉毛粗粗，嘴唇很厚的男生，还有妈妈的同事的女朋友的弟弟弛……
先不说这些同学，先说我印象深刻的几件事：
一件事关于那条红土台阶。云南没有四季，只有雨季和风季（我学地理的时候对内容领悟非常快，就因为我有很多实际的体验）。刚上学的时候正好赶上雨季的结束。云南的雨本来就不是什么淫雨霏霏的感觉，是瓢泼，而山里的雨就可以用瀑布来形容了。加上电闪雷鸣。由于我们那排红砖房没有同龄上学的孩子，所以我自己背着拍着屁股的军跨（我后来才知道地方上的孩子那么羡慕军垮，而我们却很羡慕花色书包），撑着直径近1M的黑雨伞，穿着快要到膝盖的雨鞋，噼了啪啦的上路了。那时候孩子都自己上学，只有毛毛有姐姐送（后来才知道那个姐姐是她家的保姆）。上山前都好说，流成河的雨水有很多乐趣。一上山就傻眼了。也许是因为以前在城市里，没有爬过山，也许是本来就笨拙，总之经常是爬（真的手脚并用）三步，顺着山上奔涌急下的泥水一起下滑两步，再爬起来，继续和红泥台阶与雨水搏斗。伞也滚跑了，雨鞋也进水了，滚一身红泥，浑身湿透，只有书包被紧紧的抱着，护着，书是干的……妈妈为这事和爸爸吵过很多回，他希望爸爸雨天送我，但是爸爸说：“没事，锻炼锻炼。”我也觉得没事，经常是一边哭着在泥水里爬，一边觉得挺好玩。孩子是不知道苦的。我一直这样认为。当时沿途和我一样浑身红泥浆的孩子多的是，小学1-2年级的孩子都差不多。
后来，也许部队觉得孩子们太可怜了，就用水泥和红砖把那条红泥巴路代替了。可是我们平日里还喜欢走那个泥巴路，除非下暴雨，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走那条我们称之为“新路”的路。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背小九九的。
不知道为什么，父母都是很有文化的人，却没有给我很多学前的教育。所以直道上学，我除了认识一些字外，不会背乘法口诀。但是毛毛、小华她们都会，并且经常被老师摄为标杆。我是嫉妒，真的嫉妒。我也回家发奋的背，不久也很顺畅了，但是那时候，所有的同学都会背了，我已经成为不了标杆了。
我一直在反思父母给我的教育，发现因为父亲非常喜欢自然科学，所以我们家大量的是自然科学的书，而云南丰富的自然环境也给了我很好的机会接触自然和学习自然，所以我上学时，语文数学不是学的最好的，而旁门左道的自然、动物、植物、地理、生物等却是连老师都要佩服我的。另外我也很嫉妒那些出口成诗词，能够引经据典的家伙，也是因为以上的原因，我家中称得上是文学书籍的，在我记忆当中，当时只有《红楼梦》、《基督山伯爵》。这两本书是我文学的启蒙，以后我会谈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