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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痛分娩》17章  作者:武林

(人气:25354  发表日期:2015年01月18日 14:45:05)


第17章



有人向领导“告状”的事让于海燕非常被动,因为不少人都认为写信的人就是她,连江帆都开始怀疑了。

“你是猪脑子啊!”于海燕生气道。“我是对曾主任有些意见,但借我几个胆也不敢这么直接挡他的道啊。”

“可至少有三点很像你呢。”江帆仍然疑云不消,一条条地列举起来。“首先,这是个产科医生,对无痛分娩这一块非常了解,而且基本上持反对态度。其次,绝对不会是一般医生,应该具备一定的行政级别,需要对医疗事故负责担当。还有第三,矛头直指曾主任,你上次在会上就顶撞过他,这谁都知道啊。”

于海燕翻着白眼说:“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不是我。”

尽管这么说,但于海燕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在医院这种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大家最恨的就是在背后做小动作,尤其是给领导打小报告。暂且不说谁对谁错,就这种做事的方式就令人不齿。更糟糕的是,很多同事并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相反,还会装出对你更加热情,毫无防备的样子,可屁股一转就会露出鄙视的眼神,心底里还不知道在用什么字眼来咒骂你呢。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于海燕一定要把这个写信的人找出来。

当然,不可能直接去问,别说关系够不上,就算你能见着领导,人家会告诉你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写信的人会用真实姓名,还会署上有份量的头衔。如果是匿名信,就不太可能受到这么大的重视,这也是常理。

想来想去,她决定去找耿山教授。这位省内数一数二的妇产科权威不仅受到领导们的尊重,还往往是他们家里的常客,谁家没有女人要生孩子,没有点儿这方面的病痛啊?既然能与领导经常见面,那就有可能会谈及这方面的话题,说不定领导还要向他咨询,征求意见呢。

但问题是于海燕和耿老不熟,贸然去问,就显得非常唐突,说不定还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可这位老教授的平易近人却是出了名的,听说经常参加查房,而且从来不摆架子,连住院医师的问题也会耐心解答,所以于海燕就想借学术求助的方式先和教授接触,然后再看机会把话题引到无痛分娩的利弊上,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实情来。

无痛分娩有很多问题值得讨论,麻醉对胎儿的影响啦,产床旁的应急剖宫产手术啦,术后的管理啦,等等,要找一个耿老擅长的问题并不困难。但是,如果话题离你想打探的事情靠得太近,那就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况且上次曾主任带他来做解释,已经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态度,弄不好还会被拒之门外呢?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于海燕最后决定让老公出面请耿老吃顿饭,目的很明确也很简单,就是想请教授就羊水栓塞方面的选题提提意见。许多医生的研究课题都会向耿老这样的权威请教,这太正常不过了。而在饭桌上,气氛融洽,大家会更加轻松自如,几杯酒下去,不说点儿趣闻轶事倒显得不太正常了。还有一个,就是江帆在读研究生时,也曾听过耿老的课,也扯得上是师生关系。所以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耿山教授本来就很健谈,特别是有漂亮的女士在座,老头儿的话就更多了。于海燕没怎么费力就达到了目的,原来写信人竟然是大学附院的尤盛美院长。耿老还愤愤不平道:“明明是她不想做也做不了,却担心别人做成了抢头功,就拿医患关系来绑架领导,我可没说什么好话。”

“领导应该明察秋毫啊。”于海燕故意说。“怎么会只听尤院长一方面的意见呢?”

“那倒不是。”教授马上说。“领导专门开了个神仙会,我也参加了,最后决定低调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支持的。再说了,在县级市做培训,也有利于更多基层医院的同行参加学习嘛。”

于海燕怕喧宾夺主,便不再问,让老公说话。

江帆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个借口,但选题的事也真想听听老教授的意见,于是也着实准备了一番,还把提纲打印出来。

教授看完了提纲,笑了笑问江帆:“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于海燕抢着回答:“当然是真话假话都想听了。”

“那我就先说假话。”耿老咳了一下说。“这是个国际重大课题,很有研究价值。你的论文观点明确,结构严谨,论据充分,叙述全面,对临床抢救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于海燕笑着说:“这段话放之四海而皆准,而且各科通用,对吗?”

老教授也笑着说:“这是我拿来应酬的,特别是对那些毫无创见却又不能得罪的人,我只好这么说了。”

江帆窘困起来,红着脸问:“那……真话是什么呢?”

“真话嘛。”耿老夹了一点菜,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又喝了一口饮料才说。“你把十几年来关于羊水栓塞方面的话全说了,却等于什么也没说。”

“怎么是这样呢?”于海燕争辩道:“他是总结了好多病例的抢救经验,在临床上有指导意义啊。”

老教授笑了笑,指着提纲说:“你们看,抗休克、抗过敏、解除肺动脉高压,改善心肺功能,纠正凝血障碍,再加上防治肾衰及感染,还有正确处理产科问题。这些都对,都具有指导意义。可问题是,作者的独创在哪儿?有没有别人没说过的话?没试过的抢救方法?如果没有,只是翻翻资料,东拼西凑,这样的论文和教课书有什么两样?有意义吗?不瞒二位说,像这个水平的课题,我的研究生是绝对通不过的。而类似的论文,我也看过不下几十篇了。”

江帆低下头不吭声,于海燕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只听到老教授又嗬嗬笑了几声说:“怎么,真话不好听吧?”

“哪能呢?”于海燕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她一边给老教授添着饮料,一边说。“现在的专家学者鱼龙混杂,水平参差不齐,论文虽然多,但真正具备权威意义的还是很少,您说呢?”

“当然,当然。”老教授自然是听出话中有话,但也不计较,打着哈哈问。“于主任,你请我吃饭,好像并不是要说羊水栓塞的事,对吗?”

“噢,是嘛?”于海燕装着不解地样子,反问。“您为什么这么想呢?”

“你看啊,这选题少说也有几个月了。”耿老翻了翻提纲说。“前不久我跟曾主任还来过你们医院,也没见江院长说起啊?”

“那次您来去匆匆,我们怎么敢打扰啊。”于海燕又抢在江帆前面说。“不过,耿老您真是太聪明了,羊水栓塞确实不是重点,我是有事要求您呢。”

耿老便笑着说:“于主任,我知道你脑子转得快,那说说,我能帮你什么呢?”

“这个事,还非请您帮忙不可。”于海燕就露出一副庄重神情说。“我有个同事,大概您也听说过,原来是大学附院第一产科的副主任,叫魏丽丽。”

“我当然知道。”耿老点了点头。“她现在不是在你这儿吗?”

“是啊,她可是被大家称为‘产科一把刀’,可在几个月前,她被人撞了一下,说是尺神经损伤,拿不稳手术刀了。省里的几个大医院都看遍了,开点药,或是等着自己复原,但现在也没见好转。您是省医学会的会长,能不能找个机会替我问问,究竟能不能找到这方面的高手。不然我好不容易把她聘来,却不能上台,我就亏大啦。”

教授认真想了想,才说:“这事我可以打听一下。可她自己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您可是个大人物,哪里可以随便说上话啊。”于海燕张口就说。“她这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特别好面子,不想求人呗。今天我也是瞒着她来求您呢。”

“这个事我一定帮忙。”教授点点头,又看着江帆问:“江院长,选题方面的事,我们还是可以多做些探讨。至少,我这方面的消息会多些。”

江帆刚才有些闷闷不乐,这时听耿老说得很诚恳,便想再说几句:“有人想用体外循环抗过敏,您认为靠谱吗?”

“这个想法就很有价值啊。”耿老立刻说。“从理论上说,体外循环不仅可以迅速还原母血的正常成份,解决肺动脉栓塞,还可以彻底消致敏原。只是因为病例罕见,临床机会少,要真正付诸于临床抢救,还很艰难啊。”

于海燕马上附和说:“谁说不是呢,理论必须来源于实践。像这种几万分之一的病例,想也是白想。”

“也不能这么说,可以先做动物实验嘛。你们医院有自己的基地,那可是很好的条件啊。”耿老这时看着江帆认真说。“你要真想做这个课题,我倒可以全力协助。”

“可这是……”

“可这还只是个初步的想法。”于海燕立刻打断江帆的话,看着教授说。“耿老啊,我们家老江的想法固然好,但现在做了副院长,杂事多,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做这样大的课题啊?对了,您站得高,看得远,也给我们出出主意,该做什么有意义的选题才好呢?”

教授皱了皱眉头说:“你刚才不是说,江院长现在没有精力和时间嘛。”

“他做不了,可以推荐给别人做啊。他这个副院长,还有搜集选题的任务呢。”于海燕这么说,是要阻止江帆把体外循环的话题说下去。因为这可是郑伟的选题,是老公的竟然对手啊,如果再让耿老参与进来,她老公就彻底没戏了。

“昨天我参加了一个会诊,倒是有些想法。”果然老教授的思路被于海燕引开了,只听耿老说。“是个患帕金森的孕妇,有人提出用伽玛刀来治疗。我回来查了查资料,发现妊娠合并帕金森还真的很罕见,用伽玛刀就更少了。你们医院又新买了一套设备,如果要找新选题,这方面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放射科新近购置了伽玛射线治疗机,江帆是知道的,只是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课题。虽然不是他的专业,但也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就详细问了起来。

老教授这下可就滔滔不绝起来,一直到离开酒店时还在说:“要是谁对这个问题有兴趣,可以随时来电话。”

于海燕这时突然冒出一个主意,等把耿山教授送走,就满脸开花说:“这顿饭我可赚大了。”

“不就打听了一个写信人吗?”江帆却一肚子的不痛快。

“你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呢?”于海燕撇了撇嘴说。“老头儿可帮了一个大忙啦。”

江帆不解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你跟老郑换个选题怎么样?”

“换选题?”江帆不明白老婆的意思。“我的都被教授枪毙了,怎么换啊?”

“让他放弃羊水栓塞,去做伽玛刀。”

江帆连忙摇摇头说:“这事你就别乱掺和了。体外循环是魏丽丽和郑伟一起做的,我不可能把别人的东西抢过来。”

“好好好,这个以后再谈。”于海燕把车开到大街上才说。“现在先送你回家,我要去找魏丽丽,这个好消息一定要让她快些知道。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

江帆拿出手机,满脸狐疑地看着于海燕问:“魏丽丽的事,你是临时编出来的吧?”

于海燕耸耸肩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她要是老上不了台,可不就死劲折腾无痛分娩吗。再说了,她可是个强劳力,不把她的特长用起来,我也太傻啦。”

江帆叹了口气,就打起电话来。

于海燕在小区门口把江帆放下,就直奔医院。刚才江帆已经问清楚,产房要按妊娠镇痛的要求增加即刻剖宫产的设备,有人在施工,她在现场盯着呢。

“老郑的那个课题怎么样了?”于海燕一见魏丽丽,就把她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问。

“不太清楚啊。”魏丽丽老实回答。“最近一直没联系呢。”

“要做体外循环可不那么容易。”

“那是当然了。”

“我倒有个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让老郑重新上位。”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魏丽丽笑笑说,但也想知道于海燕的想法,便说。“你倒说给我听听。”

“听说伽玛刀治疗帕金森吗?”

“听说过呀。”魏丽丽看着于海燕问:“可这跟老郑有关系吗?”

“不瞒你说,刚才我和耿山教授吃饭时,他就说了个选题,妊娠合并帕金森,还希望我们家老江做呢。可我一想,要让老郑做,不是更合适吗。”于海燕看魏丽丽听得入神,就凑近了说。“正巧院里进口了一台伽玛射线治疗机,你要是同意,我就让江帆把老郑调过来,操作几个月,有了临床经验,再把论文写出来,那就在全国轰动了。”

“哪这么容易啊。”魏丽丽笑笑说。“老郑的专长是外科,这合适吗?”

“就他的水平,到哪儿都绰绰有余啊。”于海燕满不在乎说。“伽玛刀的关键是立体定位,老郑看了一辈子的CT图,不是专长是什么?”

“但要把老郑调过来,不怕别人说闲话啦?”魏丽丽怀疑道。“你这人是从来不吃亏的,恐怕得有什么条件吧?”

“条件嘛,当然是有的。”于海燕嘻皮笑脸说。“这年头哪能白给啊。不过呢,也不用老郑付出一丁点儿代价,我们还要帮他走出困境。”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肯定不怀好意。”魏丽丽噘了噘说。“你就别绕什么圈子了,想害人,就直说。”

“看你这人,怎么老把我想得这么坏呢?”于海燕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好吧,我是看老郑那个体外循环做不下去了,你劝他把这个选题让出来,给我们老江,你看怎么样?”

魏丽丽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所料。是不是教授没看上江帆的选题,倒觉得郑伟的更有价值?”

“就算是这样吧。”于海燕啧啧嘴说。“但你想想,老郑也合适啊。伽玛刀才几年?前途无量啊?”

“至少也有20年了吧,就没人做这方面的研究吗?”魏丽丽想了想,摇摇头说。“这样吧,你直接找郑伟,如果他同意,我没意见。”

“你啊,真是不够朋友。”于海燕扭了一下身子说。“其实,我也就是想试探你一下。看来,我们这几十年的朋友是白做啦。”

“别来这一套。”魏丽丽这时板起脸来说。“我问你,这次‘中国行’的规格一降再降,是不是你在搞鬼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于海燕毫不客气反击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给省领导写信的是你的老上司,大学附院的尤院长。不信你打电话问。”

“尤院长?”魏丽丽想了想说。“怪不得以前我的报告送上去,就石沉大海了。”

于海燕就揪住魏丽丽的耳朵说:“看你还诬陷好人不!不行,这回非得让你出点血,不然我这口气没法出。”

正闹着,于海燕的手机响,一看是耿山教授的电话,忙接听道:“耿老,还没歇着啊?”

教授回答说:“于主任,你不是让我打听治疗魏主任的伤手吗?给你找到人了。”

“真的吗?”于海燕一听是这事,就打开免提问。“有没有办法啊?”

“有啊。”手机里传来耿老清晰的声音说。“中医院的赵院长,他的针刀技术是一绝,而且尤其擅长尺神经损伤,听说他儿子也是魏主任的同事呢。”

魏丽丽一下愣住了,于海燕这么替她着想,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朱爱萍不接赵新的电话,开始是在生气,可后来却是因为听见大宝叫了陈大卫一声爸爸,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即使做错了也不后悔。可这一次却不敢贸然决定,如果走错一步,受到损害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重要的是孩子,特别是一个智商发育不全的孩子,谁知道他需要什么呢?他会像普通人那样去爱吗?如果不能,那么就剩下一点本能:对父母的依赖和信任。而要满足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孩子跟父母生活在一起,这也许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啊。

但是,她会,她应该和陈大卫结婚吗?虽然作为母亲,她愿意为孩子牺牲自己的一切,即使没有爱情也可以组成家庭,但赵新怎么办?且不说她爱着赵新,赵新也爱着自己啊,你有权牺牲另一个人的幸福吗?

幸好这事不是太着急,她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在最终选择前,她决定无论是和赵新,还是和陈大卫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谈工作,不谈私事。也许这样做有点难,但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赵新调到无痛中心来做麻醉医生,并不出乎朱爱萍的意外,她早就听魏丽丽说过多少次了,只是没想到林娜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林娜一直想和赵新好,她心里是很明白的,这会儿又出了个孩子叫陈大卫爸爸的事,本来应该是林娜发动进攻的好时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呢?她想问个究竟,但这属于私事范围,所以也就强忍下来。

这天魏丽丽召集无痛中心全体医护人员进行开诊前的演练。假设在实施妊娠镇痛后出现各种异常情况,却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自然分娩而转为床边剖宫产的操作。

参加演练的人员分成两个组,一个是以陈大卫为指导医生的自然分娩组,由担任助产士的江虹首先发现症状,再由陈大卫迅速确定手术指征。另一个组由魏丽丽负责剖宫产,主刀医生和助手由郑小东和朱爱萍轮换担任,麻醉医生是赵新,再加上新生儿科的抢救医生和洗手护士。

演练过程很顺利,因为准备充分,没出现任何差错。但术后总结时气氛就有些紧张了,这时指导医生要提一些容易忽略但又很重要的问题。

陈大卫以确诊为脐带脱垂为题,向江虹提问:“护士长,这时,你和床旁的护士应该做些什么呢?”

江虹冲陈大卫笑了笑才说:“第一,托起胎先露,立刻通知产科医生。第二,调整病人体位,头高脚低。第三,停用在滴注的催产素。”

陈大卫微笑着点点头,又说:“还有呢?还有没有应该注意到的事情呢?”

“这个……”江虹想了想说。“该做的,我都说了呀。”

陈大卫便提示道:“比如说,胎先露是不是继续托住?一直到分娩结束?”

“这个啊,那是当然了。”江虹挥挥手说。“这可是常识,谁敢松手啊。”

“陈主任提醒是对的。”魏丽丽这时很认真地说。“有的助产士就是会松手,这一点大家一定要记住啊。”

江虹不满地看了魏丽丽一眼,小声嘀咕道:“到底谁是主任啊。”

魏丽丽装着没听见,就看着朱爱萍问:“如果是疤痕子宫破裂,你应该做什么?”

“迅速了解病人的生命体征,并启动宫内复苏,准备进入剖宫产。” 朱爱萍流利地回答。

魏丽丽又问:“启动宫内复苏时要做什么呢?”

“停用催产素,静脉开放输液,并面罩吸氧。”朱爱萍不等问,又接着说。“等到铺完巾,接好吸入器,就可以通知麻醉医生做诱导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切皮做手术啊。等孩子一出来,交给护士处理,听到一声哭,我就心花怒放了。”朱爱萍说到这儿就笑了起来,又说。“当然了,第三产程也不能掉以轻心,胎盘娩出后一定要仔细检查,否则大出血就瞎菜了。”

比较起刚才江虹的回答,朱爱萍的这些话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许,甚至还有人拍起手来。

魏丽丽却示意大家安静,看了看赵新问:“作为麻醉医生,你对朱医生有什么要问吗?”

“问题没有,但有个事我想提醒朱医生和上台的医生以后一定要注意。”赵新很认真地说。“就是在孩子娩出后,主刀或助手,一定要和我们麻醉沟通子宫收缩的情况。这个刚才朱医生没提及,我想特别强调一下。”

“赵医生的这个提醒很重要。”魏丽丽点了点头,提高了声音说。“别以为孩子出来就完事了,如果这时子宫收缩不良,最大的危险就是产后大出血,这可是产妇的鬼门关,我们一定要注意。”

演练结束后,赵新跑到朱爱萍面前说:“刚才我说的,可不是针对你啊。”

朱爱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得很对啊。就算是针对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啊。干嘛这么心虚呢?”

“不就怕你有误解嘛。”赵新笑了笑说。“马上无痛要开诊,一忙起来,大家又没时间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为什么呢?”朱爱萍哼了一下说。“为了庆祝你刚才的表现?了不起?”

“怎么这么说呢。”赵新靠近朱爱萍说。“我们又在一起工作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一起工作怎么了?现在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还是找别人去吧。”朱爱萍说完就要走。

赵新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说:“爱萍,是不是你现在有些事情很为难,无法和我面对?”

“没有啊。”朱爱萍甩开手。“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再想想办法给大宝治病。别的,我什么也不考虑。”

“不会吧,我听说大宝已经冲着陈大卫叫爸爸。你可怜孩子,又不想让我伤心。所以你没主意了,对吗?”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朱爱萍突然生气说。“你能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吗?”

赵新便说:“只要我们在一起,肯定能想出好办法。”

“不,只有想出好办法,我才能决定究竟和谁在一起。”朱爱萍却坚决摇了摇头,看着赵新说。“我不是在说气话,我真的很烦恼,希望你能理解,除了工作上的事,你不要来找我,就算是我求你了,行吗?”

“行。”赵新狠狠心说。“但眼下有件事,你得帮我一下。”

“你的事,我不能帮。”朱爱萍果断拒绝道。“刚才说了,我们只谈工作。”

“不是我,是魏主任。”赵新说。“她的手一直没有好,怎么不跟我说呢?”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这科的医生。”

“我不是,但我爸爸能治啊。”

“你爸爸?”这可是朱爱萍没有想到的。“中医也能治尺神经损伤?”

“你也太小看中医了。我爸的针刀医术可非同一般,八成能治愈呢。”赵新很自豪地扬了扬头说。“魏主任以前也不知道,这次听说是于主任找了耿山教授,绕了一个大弯儿才接上头。”

朱爱萍却皱着眉头说:“可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啊。”

“怎么说也是个手术,总得有个人陪着啊。” 

“要说陪,也是你去啊?瞧刚才魏主任把你夸的,你就不能表现一下吗?”

“其实就是上厕所,我怎么行呢?”赵新为难道。“再说,自从上次的事,我还没跟我爸说过话呢。”

朱爱萍想想便说:“我陪可以,但不会和你爸爸打招呼,可别说我不懂礼节。”

第二天中午,魏丽丽趁饭后休息就和朱爱萍一起打的去了中医院,赵院长已经接到电话,特地到门诊大厅前迎接。朱爱萍远远见了就对魏丽丽说要上洗手间。魏丽丽知道她不想见赵新的父亲,也就独自跟着赵院长进去了。

赵院长很热情,也许是经常听赵新说起,所以对魏丽丽一点也不陌生。到了诊室,他拿出一副特制的眼镜说:“这是个头戴式显示器,您可以通过遥控器来调整节目。不妨看一下介绍针刀的短片,或是听听音乐。我就给您做个检查。”

魏丽丽以前只是从外国电影中看过这玩意,现在一体验,还真和在影院里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她已经对针刀的原理有了一定了解,便拿下眼镜问:“我这手什么时候开始治疗啊?”

赵院长却笑笑说:“已经给您治完了。”

魏丽丽一愣,这才注意到手腕处多了一块创口贴。

“我给您手腕部的深筋膜做了松解。”赵院长嘱咐说。“三天内不要着凉水,别提重物,注意保暖就行了。”

魏丽丽有些疑惑地问:“这么简单的治疗,为什么我在那些骨科大夫那儿治不好呢?”

“我对西医认识浅薄,一般是不做评论的。”赵院长笑了笑说。“不过,既然您这么问,不回答就不礼貌了。但我只说我的想法,行吗?”

“当然。”魏丽丽急切道。“我真想知道呢。”

赵院长给魏丽丽倒了杯水,这才说:“人的感知神经很敏感,不仅在物理条件下起反应,也受到意识的控制。比如最常见的,有些人一到医院血压就高。因为情绪紧张,他就担心,一担心就影响血压了。又比如,你告诉他哪儿有条虫子在爬,他就会觉得那儿不舒服,其实什么虫子也没有。”

魏丽丽就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

“刚才我让您看短片,其实真正的用意并不是要你了解针刀。”

“噢?”魏丽丽很有兴趣地问。“那真的用意是什么呢?”

“是为了分散您的注意力。而且您注意到没有,我说的不是治疗,只是检查。如果告诉你,我要动针刀了,您就会紧张。毕竟要把一样东西穿过皮肤进入深筋膜,那样的话,您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那个区域。这一注意不要紧,那儿的神经结构就会有变化。”赵院长说到这儿,便捏了捏拳头,做出一副准备出击的样子,又说。“您看到我的身体上有什么变化吗?”

“肌肉会紧张。”

“是啊,我们从外部看到的只是肌肉,但神经系统呢?”

“当然也会有变化,至少会更加敏感啊。”

“对啊,如果病人处于这样的状况,对手术是很不利的。”赵院长这时笑了笑说。“我才疏学浅,尤其是对神经系统没什么研究,只是在多年的治疗实践中积累了一些经验。让您见笑了。”

魏丽丽这时想到分散注意力也是无痛分娩实施的一个重要内容,但怕耽搁赵院长的时间,于是只是问:“您的孩子,赵新医生为什么没有学中医呢?”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赵院长乐呵呵地说。“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中西医结合的针刺麻醉在全世界都有影响,但后来,因为麻醉不全、个体差异大等问题,很少在临床中应用了。我让赵新学西医麻醉,就是想让他多知道一些原理,这方面西医可比中医研究得透彻,而且有了西医的基础,再搞中西医结合,不是更有把握吗?”

魏丽丽听到这儿,就知道了赵院长的深谋远虑,不由得点头赞叹道:“您的想法很有道理啊。”

赵院长看了看表说:“我想占用您一点时间,谈点私人问题,可以吗?”

魏丽丽立刻说:“当然可以,您说吧。”

“是这样,我儿子和朱爱萍搞对象的事,您大概是知道的。”

“当然。”

“现在关系有点紧张。不仅是我和朱医生之间,好像赵新和朱医生也有些僵持。”赵院长停了一会才又说。“最近看报上登了朱医生救人的事,点赞的可不少呢。”

魏丽丽就说:“我跟朱医生住在一起,她的事也会跟我说说。您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呢?”

“我是想知道您的想法。”赵院长却看着魏丽丽说。

“我的想法?”魏丽丽皱起眉头问。“我的想法重要吗?”

“作为赵新的父亲,我的想法可能会有些本位主义。但您是局外人,反倒可以看得很清楚。您只要告诉我,他们俩适合不适合组织家庭呢?”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魏丽丽这时为难道。“我一直认为,恋爱是他们自己的事,最好是不要干涉,要相信他们,也要尊重他们。”

“我明白了。”赵院长笑笑说。“不瞒您说,我跟伊丽莎白医院的苏院长也见过面,她希望我能说服赵新跟她女儿相爱。我当面不好拒绝,但后来也没有再接触。其实想法跟你一样,就是不要干涉。再说,他们也不太年轻了,也有一定的阅历,就您刚才说的,应该尊重嘛。”

魏丽丽心里琢磨道:赵新父亲的这番话是不是在表达一种新信号呢?是不是已经同意接受朱爱萍做儿媳了,但又不好意思改口,就故意说给我听,让我来告诉朱医生呢?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个好消息,于是就不让赵院长送她出来,找到朱爱萍后,就把赵院长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但朱爱萍听了半天却没吭声,等走出中医院的大门,才说:“我刚才转了转,发现用中医也能治疗脑瘫呢。”

“你的意思,还是选择赵新了?”

朱爱萍马上问:“我这样说过吗?”

“你是没说,但在潜意识里,已经在考虑让人家给孩子治病了。”魏丽丽说着笑了笑。“这不是多了一个嫁给赵新的理由吗?”

“我可没想这么多。”朱爱萍敷衍了一句,就开始问起魏丽丽治疗伤手的过程。

魏丽丽却想起陈大卫说过的话,简单说了说针刀的事后,又说:“你想知道陈主任的一些想法吗?”

“他能有什么想法啊。”朱爱萍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说啦,当然是想和你组织家庭,这样一起来给孩子治病也方便。但他又说,你还是爱赵医生的,他也觉得赵新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会给你带来幸福,也不忍心拆散你们。”

“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朱爱萍苦笑一声说。“不过,也难得他这么为我着想。”

“那你想怎么办?两个男人,总得选一个啊。”

“我一个都不要。”朱爱萍很果断地回答。“也许我最终会选择独身。赵新和林娜很相配,而且一定会生一个让赵家满意的孩子。陈主任人很好,又是大宝的生父,但就是现在还找不到感觉。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您跟他说一声,我谁也不嫁,要一个人过日子。要是您不嫌弃我,我就在您这儿长住下去。我保证天天给您做健康早餐,不是也挺好吗?”

“别别别!”魏丽丽连忙说。“我可不想这么过一辈子,还想怎么给别人做早餐呢。你啊,还是趁早给自己找个婆家,想一直赖在我这儿,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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