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滴滴掉下来，慢慢转为急促，女儿一面念着：“蜻蜓低飞江湖畔，即将有雨在眼前”，一面问万依：“妈妈下雨了吗，真的下雨了？！”说着，就爬到窗户上去看外面的雨。那是去年新做的外飘窗，上面还铺了榻榻米，没事儿的时候，万依喜欢坐在那里朝外面看。这会儿，万依也跟着坐在女儿身边，看下雨。这是今年第一场大一点儿的雨，前几场雨都小得没能淋湿地面，今天的雨大些，在地上打出一串气泡来。万依想起上学的时候，有时候外面下雨了，她就偏着脑袋看，窗户上有一点儿哈气，雾蒙蒙的，老师的讲话也雾蒙蒙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有一阵她喜欢上同桌的男生，那个男生酷似佟大为，很有心计的样子，也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万依记得语文课上老师念男生的作文，男生写的是有一天晚上和他姐姐讨论关于未来，关于人生的一些话。万依想，有姐姐的男人总是那样，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派头。有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万依的卷子已经写完了，她用余光看了看旁边，那个人还在奋笔疾书。很多次男生注意到万依的目光，却装不知道，昂着头谁也不服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时候，万依觉得好笑，男生好笑，自己更好笑。到底还是年轻。可是孩子爸爸也是有姐姐的人。万依有一种错觉，有姐姐的男人心机都比较重。前天碰到小区里的一个怀孕的妈妈，问万依要不要二胎，万依断然摇头，如果生出一个男孩子呢，闺女就成了“有弟姐”了。可是如果是女孩子呢？！万依其实心里想要家里有一堆女孩子，就像露意莎.奥尔柯特笔下的《小妇人》，或者简·奥斯汀笔下的《傲慢与偏见》那样的家庭，家里每日吵吵嚷嚷着一群花蝴蝶似的女孩子，那种幸福万依想想都觉得醉了。可惜这想法这辈子是不能实现的了。万依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女儿的头发带着一点点自来卷，和她的父亲一样。看着外面的雨，女儿又自动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问万依关于天上为什么会下雨的事儿。一问到和自然科学相关的事情，万依就得把老公搬出来给女儿解释。后来女儿知道了，有这一类的问题就直接喊“爸爸”、“爸比”。
睡觉的时候，女儿对万依说：“妈妈你给我准备的被子太厚了。”万依笑起来，说：“今天晚上下雨冷。”女儿问：“为什么下雨就冷呢？”“因为……”万依觉得只要一解释，这事儿就没了头，于是打开播放器，给女儿放故事听。然而女儿一只小手拉着她：“妈妈你别走。”万依摸着这只柔软的小手，心里某个地方也软软的，“我不走我不走，我去洗你的袜子。”
——“你一会儿再洗，等我睡着了你再洗。”
——“好吧。”
万依躬身在女儿身边躺下来，一只手轻轻摸着女儿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胖腿，耳朵听着播放器里的故事，脑海里却出现了从前雨天在学校里做作业的场景——啊，她想起来了，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往年一到这个时候，总是要下几场雨，连着好几年了。高考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却离女儿越来越近了。
2016年6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