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西自个儿也不明白怎么就跟一个牙医搅到了一起。美西和阿春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阿春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泛起些不知道算不算是嫉妒的东西。美西不知道，还是在她俩上初中的时候，美西第一次来阿春家，阿春的爸爸就在私下里对阿春说：“美西将来是个风流人物。”这话有几种解释，如今应验的似乎只在男女关系上。
美西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让阿春陪她去医院看牙。美西喜欢吃甜的，牙齿从小就不好，一年总要看好几次牙。给美西看牙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大夫，阿春只记得，看完牙，那个大夫送美西出来，靠着门，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后来美西又找这个大夫看过几次牙，把那一阵她嘴里的坏牙全补上了。最后一次阿春陪着站在美西身边，看着美西张大嘴等着补牙。美西的嘴巴一张开，满嘴都是银汞补过的黑牙齿，怎么看都觉得难看。
高三毕业的时候，美西收到一封男大夫写来的厚厚的情书，她觉得有点儿烦恼，问阿春怎么办。阿春说不要理他就是了。美西有点儿犹豫：“可是以后我的牙怎么办啊。”阿春没说话。美西后来还是去见了男大夫一面，回来以后说那个男人年纪轻轻的就谢了顶，在医院戴着帽子倒看不出来。
后来有十几年的时间，美西都没在那个医院里看过牙，去过朋友介绍的私立医院，也去过更大些的医院。
在美西的叙述过程中，阿春有一度有点儿糊涂，她问：“你说的是那个年轻男大夫吗？”美西对于阿春的理解能力很不满，再次解释说如今这个牙医不是当年那个小牙医，但是当年的另一个牙医。
——怎么？当年还有另一个牙医？
——也不是啦，当年这个牙医只是补牙，他当年就是专家，别人补不了的牙，他一补就好。
——那他现在多大岁数了？
——估计得六十多了吧，那会儿他就四十多了。
美西无意中又碰到这个专家，回忆起他补牙的高超技艺，就赞美了他几句，没想到这个男人从此以后每天给美西发各种暧昧短信，在短信里称美西为“夫人”。美西和他出去喝了一次咖啡，那个小老头儿一脸慈爱，说起话来两眼放光，完全不像是六十多岁的样子。临别送了美西一张购物卡，说是病人送的，他用不上。美西向小老头儿问起当年那个男大夫，小老头儿说那个大夫早够专家级别了，可是他不上进，每天混日子，因为他老婆比他能干得多。小老头儿不无艳羡地说：“他老婆是个大美人儿。他当年结婚可费了劲了，只找漂亮的，挑了不知道多少个。”开车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大影院，小老头儿对美西说：“什么时候我请你看电影吧。”美西用手指头卷着发梢对阿春说：“我怎么能跟他去看电影呢，岁数相差这么大！”这一次，美西打定主意让小老头儿给她植一颗牙，这样，至少这颗牙一时半会用不着牙医了。
2016年6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