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暖乍寒
叮叮叮……I Swear的旋律由远而近飘过来．起初桑叶以为是梦里电视的声音．渐渐这重复的乐调激醒她朦胧的意识：是手机在响，她的手机响！这声音已执着了良久．她腾的坐起来．天色已亮，却一脸的阴郁，无法辨认几点种．
昨天刚换了振铃的声音，彩铃也换成了致艾利斯，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她揉着惺忪的眼，辨不清铃声的方向．眼还未完全睁开，耳朵已伸的老长．书桌上，书包里？她边猜边跑向书房．乐声嘎然止住，一个休止符，断了线索．
讨厌！谁在周六大清早搅人春梦？手机塞哪儿了？她翻了翻叠开散架铺了一桌的书碟，没有看见．她颠颠的从书房踱回到卧室，横卧软枕，拥被入怀．晨梦被这不大不小的铃声揉成碎片，散落在空气里．躺是躺着，思绪却在飘着．
管他谁的电话．大清早，周六的７点半，从没有朋友家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在这个时刻骚扰过她．如果真有急事还会再打来．也可能是拨错了号，通了又意识到，赶紧挂掉．这样的事情她倒是偶尔遇到．
最烦人的是上次一接电话，对方嗲声嗲气的说：你猜我是谁？分不清是男是女．既然让你猜，就要隐藏的深，费你脑筋多转几个弯．桑叶疑惑半晌，虽厌恶这样的开场白，但还是礼貌的说请问你找谁？那边很自信，还是无赖的追：就找你，你猜我是谁？桑叶直率的说不知道，以为对方会知趣些，自报家门，不想还是向下纠缠：你好好猜猜！猜你个大头鬼啊！桑叶没好气的回敬了一句：那你猜我是谁？
也许是这一问一答对方终于听出桑叶不是要逗的人，亦或是突然网络稀无，电话自行中断．讨厌！白白浪费我的话费，浪费我的脑细胞，浪费我的好时光．桑叶心里骂着怨着，其实也没真计较．但还是平添了几分对中国电信的不满。凭什么双向收费？明明是对方的错，非让我也受损失。
这以后看到不熟知的来电，桑叶都会思量一下．今天会是谁呢？桑叶不想理会，但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还是先看看号码再说吧．她爬起来用坐机拨了手机号，熟悉的旋律渗出来，飘渺低旋，压迫窘困．她四下打量，终于看到沙发的一角闪着绿灯．嗨，什么时候手机躺在了沙发垫与靠背之间．
未接电话中显示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哎，自作多情，算了，去他的吧！手机就是这样让人爱又让人恨．你盼着它响的时候，它默然无声，你不需要它时，它又无趣的打扰你．桑叶分不清她现在需要安静还是乐意被打扰．
老天挂着一张阴沉的脸，欲哭无泪的委屈状．今日不宜独处，否则会郁闷死．干脆我来打扰打扰他人吧．桑叶的脑子里映过几张脸，忽闪忽闪，几个名字，男男女女，未婚已婚，绞作一团，脸影模糊，不知取舍．翻来拨去，她也没有几个真正称的上朋友的人．大家不过是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笑一场，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互相捧捧乐乐，杀掉一些富裕的时间．背过脸去，谁也不会思念谁．明着说是朋友，暗中就是互相利用．
不如这样，写条短信，群发一通，愿者上钩！＂今天有安排吗？准备去哪玩？＂看似一声普通的询问和招呼，其实藏着她的邀请和孤独．她发给了苗远，尤扬，崔严，夏冬等十好几人．自己真是疯了吗？要发给邱雨吗？她犹豫了几分，最终没有按下那一键．
邱雨星期三告诉她去上海出差，星期五晚上回来，可这迹象是不曾回来。桑叶觉得一阵失落。不会是回来直接去了网吧？邱雨这小子够神。什么吧都爱泡。什么酒吧，网吧，书吧，电影吧，歌吧，只要是个吧，他就能粘上。青春年少就是好啊。有时间，有精力，有热情，最重要的是他还有钱，起码是看起来特有钱的那种。
桑叶并不属于非常喜欢钱的那种女孩，可能因为钱对她来讲不过是一堆数字罢了。她平生最讨厌数字，数字越大越犯晕。中学里数学不及格的阴影蒙了她若干年。好在她体育和外语比较强，才找回些自信来。令桑叶感挫败的是她的父母非让她在数字方面有所建树，又是请家教，又是找高师。桑叶口里应着，心里怯着，要知道都是父母的血汗钱呐！她这样两面三刀的对付着。成绩勉强在及格线上晃，到了高中分班时，她突然收起了软弱的嘴脸，打死也不学理科。
她固执的竟然惹得母亲一改矜持的姿态，对她咆哮如雷。她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两个女人突然成了仇敌。父亲也顿时绝望起来。小乖乖女怎成了小烈女？软语加硬吓，都成了点缀。不从就是不从！
桑叶从那时练就了超常的胆量。一切狰狞面目都是纸老虎！谁也别怕谁。这样的胜利姿态维持了两年。终于在18岁的时候卷起铺盖去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学习新开的十三不靠的专业：市场营销。
混了四年的营销生活，桑叶不知自己走向哪个方向。在这个市场经济充斥的社会，好像什么都能做，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上了高中，桑叶家就兴旺起来。父亲从堂堂的电子部15所出来，做上了某某公司华北区的首席代表。那是1993年，全家衣食无忧。父亲从知识分子的队伍中剥离出来，一头扎进了商味十足的深海中。
桑叶的美大概遗传自父亲。她的美是那种总比实际年龄小几岁的感觉。上初中时，人家当她小学生，上高中时，人家说她初中没毕业。她的父亲，桑茂繁，一头青丝，一丝不苟，服贴的顺在脑后，双目炯炯，鼻峰高耸，嘴唇丰润有型。因为脸廓尖瘦，越发的显得年轻刚毅，倜傥风流。
相比之下，桑叶的妈妈，周艳巧，因为发胖，已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不过，眉宇间仍寻得到年轻时的芳华。单看两个人，谁都不比谁强，可是搁一块，立马感觉是时间宠了他，又负了她。真是一家？
桑叶爱说自己长的像妈妈，倒不是为了讨好她。那眉眼，秀嘴，乌发。其实周艳巧年轻的时候是班花。那时的姑娘洗尽铅华，却灿烂的像春花。相反，农村出来的桑茂繁土的掉渣，实在是他配不上她。可能因为他儿时受的苦太多，后面的日子渐渐得了恩宠。
桑叶打上中学就爱拿父母的爱情婚姻说事。什么贫富差距悬殊，爱情冲破枷锁，大放蕨词，感言一番，临了免不了对自己的未来幻想几篇。什么爱情都是短暂的，婚姻都是残酷的，一定要只恋爱不结婚，哦不，只结婚不要孩子。贫上几句，妈妈总是及时帮她刹车：
“你甭跟这做春秋大梦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别的什么都别惦记。”
“学习，学习，老妈，生活本身就是学习！”
“你知道什么是生活？不好好学习就没有未来的生活。”
“未来的生活什么样啊？没准等我面对未来时，咱都不住地球上了。”
“管它住哪，你总得吃饭吧？”
“那可不一定。现在有人练气功，可以几个月不吃饭，那叫辟谷！”
“什么屁股不屁股的，没羞！”
“老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怎么说你也是一知识女性。”
“老妈我没你懂得多。但你也得现实点。整天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你把这点心思都用在数理化上，老妈就服了你。”
一说到桑叶的短项，桑叶就被噎了回去。谁让她底气不足呢？
桑叶的短信出去了半小时，不见有人搭理。什么人呐？个个都摆谱，我还没时间陪你们玩呢！
“妈给你请了个数学老师，北师大的研究生。下星期开始，每周两节课。时间到时候根据你的课程表再定。要么晚上，要么周末。其实你也不是学不好，关键是不用心。”
周艳巧一回头，桑叶已不见踪影。
桑叶家也请得起家教了。除了数学，还有钢琴老师。桑叶许多同学家里也请了家教，但大家都不言语。同学在一起，都是暗自较劲，暗自卖命。谁谈学习，谁俗！再说了，如果请了家教还是糟糕，让旁人知道，定会失了脸面。倘若同学背地里多下几分力，那自己更吃了双倍的亏。桑叶不擅数学，但心眼足够。
女生在一起，说的都是明星的八卦趣闻，某某家里的贫富资产；男生聚一块，讲的全是哪个班的美眉漂亮，哪个班的游戏高手泡上了哪个班的乌鸦干部。
“滴滴”，清脆的短信提醒让桑叶迫不及待的从床上跳起来。是崔严的回复：下午要开会，明天再约吧。瞧瞧，还是长辈更周到，连开会都像我汇报。崔严年龄长桑叶15岁，从辈份上讲他肯定担得起叔叔的名份，但他偏巧有新时代的思想，又是现代科技公司的老总，从上到下对同事和朋友都很随意。自桑叶认识他开始，一直喊他的英文名Edward。桑叶就敬重这样的人：有钱有脑有地位有涵养，却没有花边绯闻，更重要的是又幽默又随和，完全看不出他领导的架子，比亲爸爸还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