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路过菜摊儿，原本没打算买菜，却被两小堆儿与众不同的瓜留住了脚步。蹲下细看有点眼熟。还没等我打听，摊主就料定我不认得：这叫酥瓜、这叫老菸(读：烟）瓜。
听到这两个名字，我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上次吃这个东西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酥瓜和老菸瓜，曾经是北京平民百姓夏天的一个乐儿。这两种瓜摆在一起吆喝着卖，也是老北京的传统，因为这两种瓜先于其它瓜类同“破儿”（北京菜市瓜市以某物正值上市之时，谓之某物“破儿”）。
这两种瓜命贱，好养活，早熟、耐热、丰产、抗病，生长健壮，子蔓孙蔓均可结瓜，甚至可以不搭架子，就那么随意地长着，所以它的价格也极其便宜。随手可得，不值俩钱儿，也是老北京人喜欢它们的原因之一。
酥瓜，大约一拃多长，瓜皮翠绿有黄色的条纹，有点像撒了气的西瓜，但是没有一点甜味。嫩的时候可以连籽一起吃，类似黄瓜，但是也没有黄瓜的清香。特点就一个字：酥，入口酥化，不虚此名，吃得就是一个口感。
老菸瓜，也叫稍瓜，浅绿发白，皮厚肉老，嚼起来发哏，没有任何味道。大量种植的，是为了酱菜园子提供酱瓜原料，自家院子里种一点，是为了磨牙。
这瓜的特点是越老越嫩、越老越好吃，长到一两尺长的时候，皮上还有些楞道。瓜籽很坚硬，是不能吃的，吃了也会原封不动地拉出来。
吃老菸瓜最经典的动作是甩籽。夏日饭后黄昏，各家半大小子半大姑娘们，从铁皮桶里取一根镇在凉水里的老菸瓜走出家门，咔嚓一掰，用力地甩啊甩啊，直到甩成一个空壳，就可以边吃边侃大山了。一个人是绝对吃不了的，另一半可以送给看着顺眼的人分享。那群半大小子里，有我七叔八叔，他们随便咬下一块丢给我这个跟屁虫儿，就够我啃半天的。
这两种瓜皆无任何味道，放到水里拔凉，就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滋味，对我来说那就是儿时夏天的味道。西瓜、甜瓜价格贵且“破儿”得晚，老百姓无缘常食，每日大嚼酥瓜、老菸瓜，消暑解渴，也算不虚瓜季。
如今北京市面上，满世界的名贵瓜果争奇斗艳搔首弄姿,好东西还吃不过来呢，种此物吃此物甚至认得此物的人便少了。
今天意外相遇仿佛见到了儿时的伙伴，我精心地挑了4根沾着泥的酥瓜，又精心地挑了4根沾着泥的老菸瓜，一块钱一斤。付钱的时候我告诉那个摊主：你的老菸瓜摘得有些早了。
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老热的天儿，使我有些恍惚。这瓜再长些日子，就有甩籽的乐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