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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情节  作者:桃桃猪

(人气:18677  发表日期:2006年03月13日 09:27:04)


(谨以此文献给我即将流浪的朋友。)



站台是团聚的地点,也是离别的地点。

很多时候,你在那里团聚了,就在这里离别了……



2006年1月21日,去西站接人。居然不卖站台票了,很多人在出站口望而却步,焦急而失落。我在犹豫了片刻后,拉了拉孩儿爸的手,说:“跟我来。”,在人潮中游泳,游到了正在看守出口的铁警姐姐面前,我扬起头仰视着她,真诚的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们要接老人,他们来看我们,拿了很多东西……”我相信我的眼圈有点红。她严肃的冲我们几乎察觉不到的点了一下头。我拉起孩儿爸的手,飞速闪进出口,顺利的踏上了第一站台。



火车还有10分钟才会进站。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这么悠闲的审视站台。

真大呀!空旷的站台就我们两个人,孩儿爸正在赞叹站台的硬件变化,而我却有要大喊的冲动,几次那个“啊”到喉边,被我生生的压抑了。我像小时候一样,呱嗒着骑马的步子,从站台的一端呱嗒到另一端,再从另一端呱嗒回来,我满头大汗,我呼哧带喘,我想起崔健的那句在雪地上打滚的歌词,我想在站台上打滚……



就在那天那刻,我的火车站情结再次被唤醒。我的内心敲起坚定的脚步声,像鼓点一样敲打着,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我的脸蛋饱涨着兴奋的红晕,我的双目炯炯,我能听见我自己呼吸的声音……这种情结,在机场是无论如何没有的。我失去这种情结有近10年了。我喜欢火车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的声音,我喜欢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色,我喜欢在熙攘陌生人群中一言不发的孤独感……



我知道我喜欢流浪! 心里带着一丝的牵挂,背着行囊,随风飘泊。不和人说话,不为谁停留,就那样走,不停的走,感受自我……



我喜欢流浪可能起源于我的童年,我喜欢火车及火车站,也是起源于此。在很小的时候,襁褓中的我就开始随着妈妈从哈尔滨长途跋涉到云南或者回北京,这一跋涉就是7年。这个旅程对于现在,依然是漫长的。我还清楚的记得我在卧铺外的铁梯子爬上爬下的兴奋;我还记得小小的我,恐惧火车钻过的一个又一个山洞,惶惑的抹着眼泪;我还记得我焦急的期盼火车那端未知的地点和人们;我还记得在火车上和一个小战士用苹果交换桔子;我还记得有一年成都附近发大水,江水冲垮了铁路连通铁路上的一列客车,而我们刚刚在发水前夜离开了成都。第二年,我们路过那条大江的时候,还能看见江中客车的残骸;我也还清楚地记得在成都倒成昆线时,我站在站台上,脚底下依然是轰隆隆的火车的震动,我睡在部队招待所的白色单人床上,看着油漆的苹果绿的墙围子,还能感觉火车轰隆隆的震动——我晕车了,这一晕就是1个月,7岁的我曾经焦急的以为我会永远的晕下去。



童年流浪带来了过多的离别。已经习惯了离别场面的我从来没有伤过离别。我总是被遥远的那个未知吸引着,憧憬之心把离别的伤感淹没的无影无踪。到了新的地点,很快就忘记了旧友。直到我16岁那一年,我再次离开,再次将要忘记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男孩子的信。他说:“你一走了之了。我那天在站台上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很快乐的和别人道别,脸色兴奋的很红。你可以忘记我,我却不能忘记你……”我没有忘记他,但是我知道不忘记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父母的工作注定我四处流浪,我必须把我的神经锻炼的像钢铁一样坚强,我要懂得忘却。



走过站台,踏上火车。



就是16岁那一年,部队又要走了,我先独自一人顺路去洛阳看姨,然后要回北京。我被姨送上了火车,没有座位,铺底下,行李架上都爬满了人,扎着两个麻花辫的我,直挺挺的被人包围着,整整5个小时,我的身体所有部位几乎只有1-2毫米的挪动空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腰疼是什么。要感谢那个解放军叔叔,也许他比我大不了2、3岁。在郑州,他帮我挤了个座位,他依然站着,时而弓着腰,时而笔直,一直站到了北京……几次我让他坐,他都笑笑,冲我挤挤眼睛摇摇头。我没问他的名字,但是我至今清楚的记得他的左侧脸颊上有个酒窝。



而我18岁那一年,拿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我背着行囊去了哈尔滨,去寻找我记忆中糖果厂飘出的糖果香去了。在返京的途中,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美也是时间最长的日落——几乎从东北平原蔓延到了华北平原,那样的一望无际,那样的黑黢黢的土地上的艳丽壮美,我相信我的灵魂在那个时段是不在我的体内的,她随着那壮丽遨游去了……我至今为之震撼! 



旅途中最尴尬的事情发生在去年,去武汉。Z字头的火车,我一向喜欢。等到火车启动的瞬间,我才沮丧的发现,我所在的包厢只有我和一个老头。这包厢门是关还是不关?这老头是好人还是介于好人与坏人之间?这晚上,是他先睡着还是我先睡着?是主动和他说话还是一句不说……总之一系列问题。不过看起来已经很幸运了,还好不是一个年轻男子。从此,我自己坐火车,不再买软卧了。不过听说现在铁路也改革了,售票窗口在你要买一张软卧的时候,会问你是男还是女。



我一直知道,自己喜欢背着行囊,双目直视,或者满目茫然的样子,在人潮汹涌中走向自己的站台,踏上自己的火车,去那个远方的目的地;我听不见人们的喧嚣,我感受不到拥挤和疲惫,我看不到富贵贫贱,我只知道迎接我的是未知,我喜欢未知,那里将发生一切可能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连接那一个个未知或已知的地点,首先踏上的是站台。那里发生过好多故事,我曾经是故事的主角;那里每天踩着很多饱涨希望的双脚,曾经也有我的足印。



黎明黛青色的烟雾中,火车来了,缓缓的,亮着它巨大独特的独眼灯光,缓缓的来了,我感到汗冷却后的寒意,我的鼻子居然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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