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有几个特别要好的，分别是我（老杨）、老许、老崔、老南、老刘、老邵、老艾、老韩。老韩是个女生，但这些年一直跟我们混在一起，酒量也不错，你怎么跟她开玩笑她也不在乎，所以我们都爱带着她玩儿。那时候老崔家有两处房子，其中一个平房就在学校边上，他自己住，我们放学以后经常到他家去玩儿，尤其是吃他家菜园子里的黄瓜，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过那种美妙的感觉。
老崔是我们这些同学中最早下海的，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的时候，他干边贸，迅速发达了起来。其他的同学们陆续参加工作，都是在国营单位，收入很一般。我记得我最初上班的几个月，工资是六十多元。老崔比我们有钱，所以那时候聚会经常是他买单。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老崔，再后来就听说他进了监狱。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一起去他家安慰安慰他的父母。他父亲给我们讲了事情的经过。是老崔认识的一个朋友，偷了一台高档摩托车，委托老崔卖掉。老崔就把摩托卖了。后来事发，那家人仗着有关系，把事情都推在老崔的身上，老崔以偷车和销赃两项罪名被判了7年。老崔的父亲四处奔走，钱花了无数，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了。老崔的父亲明显苍老了，老崔的母亲一病不起。
那年夏天，我和老南结伴去了齐齐哈尔附近的一个小镇，名字叫成吉思汗，到监狱去探望老崔。老崔对我们两人保证，在监狱一定积极向上，出去以后重新做人。
老崔在监狱表现积极，因为有文化，还当了教师，不用干体力活。后来他减刑三年，在监狱只待了四年。知道他出来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轮流请他到家里做客。他的女朋友一直在等他，老崔出狱三个月他们就结婚了。
由于我经常参加婚礼，所以认识很多这方面的朋友。老崔结婚的那天，司仪、乐队、执宾、摄影、摄像都是我找的。哥儿几个也都各显神通，有找车的，有安排饭店的，有跑前跑后当义工的。大家都只有一个想法：让老崔开始他的新生活。
婚礼过去不多久，老崔的母亲去世了。她过去身体就不好，老崔入狱对她的打击很大，出狱后操持结婚又劳心费神，终于撒手西去。于是我们哥儿几个又承揽了葬礼的一切，安葬了她老人家。
转眼老崔出狱一年了。这一年他没有工作。
这天大家聚在一起喝酒，看见老崔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大家问他怎么了。他终于开口了，说他想开出租车，但没有本钱，想找大家借钱。那天老邵、老艾没有到场，老许、老南痛痛快快满口答应，老刘和我的情况一样，都是刚买了房子。老刘直接说：我现在没钱，可能几年内都没钱，所以对不住了。我当时有1万块钱的外债，但我平时最瞧不起老刘，见他不借钱，我想我决不能跟他一样，所以也拍着胸口说没问题。老韩说自己钱不多，但一定会尽力。老崔对大家感激涕零，说了很多的感激话，大家说你就别废话了，这么多年的哥儿们，大家肯定要帮你一把。
后来，老许借给他9200元，老南借给他8200元，老韩借给他4000元，我借给他5000元。老许和老南都是把存折上的全部存款拿出来，连同利息一起给他的。我的5000元来得也比较辛苦。我有另外一个高中同学，平时只是偶尔与我有些来往，与其他同学都不来往。我知道他有钱，就找他借，但他听到这笔钱最终要借给老崔，死活不同意。后来我好说歹说，低三下四，终于同意借给我2000，还要我保证在半年内还清。没办法，我又找到我们处长，借了3000。处长说，我不管你的钱给谁用，反正我是借给你了，你负责还我的钱。我说，一定一定，多谢处长。
一个星期之内，这些钱全部到位，没多久老崔就开上了出租车。一年后，老崔说现在有4000块钱，先还给女生吧，我们说那当然。
这一晃，十年过去了。我在借钱的半年内，把处长和同学的钱都还上了，后来把其他朋友借我的钱也都还上了。那段时间压力很大，我知道别人借给我钱是对我的一种信任，我不能辜负这种信任。我下了班以后，就开辟第二职业，想方设法去赚钱。老婆也帮我节省，给孩子买的奶粉都是最便宜的。
后来，我离开了原来的国企，到北京打工。数年前，老崔到北京，我陪他喝酒的时候，他说老杨啊，真是对不起你们，现在开出租车不好赚钱，但你们的钱我一定要还。我说，第一，我借你的钱不用还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有更大的发展；第二，现在开出租是不太容易，但你也不能朝九晚三，每天就开那么几个小时，你也太会享受了，那个出租车司机都是挣的辛苦钱，没有你这么干的。
今年春节回老家，同学们又聚在一起。我问，老崔呢？老许说，别提了，他跟我们翻脸了。我说，为啥呀？老许说，当年我们借给他钱的时候，那真是倾囊而出啊，我全部家当也就是9000块钱，我从银行取出来，连200块钱的利息都一起给他了。老杨你也知道，前两年我买房子，借了十几万，我都没跟他张嘴，现在省吃俭用终于把债还了，有一次见到他我问他：你借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借我多少钱？我说，9200。他说，有那么多吗？我靠，他借我多少钱他自己给忘了！然后老崔接着说，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缺钱呢。
老南说，这么多年，老崔他提也不提还钱的事情。我们这么一提，他还翻脸了。从那以后，打手机不接。
我说，算了，现在大家过得都挺好的，就老崔比较艰难。老许、老南打断我说，艰难那是他自找的，好吃懒做的人还能发财？我说，话虽如此，但我们当初借钱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所做的事情对得起别人，这就足够了。老许、老南说，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去告他，就当没有这个朋友吧。
今天偶尔看到坛子里面有借钱的帖子，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却勾起了我的回忆，胡乱写下来，大家看着玩玩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