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风在左，爱在右
涛是我因工作关系认识的一个朋友。此刻，涛正在青海湖畔搓麻，MSN上的名字是“为生存努力工作，为生活拼命享受”。我骂他：“俗！走哪都离不开麻。”回复是：“现在还需要慰安了。”
涛好赌从家装就能看出。自打结束了上次婚姻，他把三居一顿凿，改成了一室一大厅。与别家不同的是：厅里挂着一块黑板，上面记录着副业的收入与亏损。有年冬天，涛很寂寞，和我探讨，死活要把窗户都换成那种前后左右上下都能打开的。我劝了他良久，“你这不是嘬吗？大冬天的。”涛花了2万换了窗，发现窗套陈旧了，换了窗套，发现门套和门都不匹配，换了门，发现墙显得脏了，刷了墙，发现人民币闹饥荒了。我同情地问他：“咋办？还有大半个月，要不要救济？”他把心一横，擎着800块钱，连斗两夜，举着一本多跑到我公司，轻佻地说：“妞，说吧，想吃啥？！”
涛玩的大，喜欢刺激，勇于承担压力。在九寨沟，我看着天堂门口的明黄色悍马，对他说：“今晚，你努一把。让我后几天也坐坐悍马吧。”“成垒，您擎好！”第二天早上，我还没出被窝，他就拧着小腰就跑进我房间，把一把红钞票往我身上一撒，贴着我躺下，说：“啥时候，也有人能让我每天就坐在床上数钱玩啊？”
我幸灾乐祸地数着钱，盘算着后几天都能干啥的功夫，他悄悄地睡着了。
涛睡觉的样子很乖，一点不像赌桌上的他。我们在一起出差的日子，他常常和我分享他的五星级酒店。每晚，他把衣物贴得象卖场里那样服帖顺溜，钻进被窝，静静的，第二天早上醒来，被子几乎没有乱的痕迹，乖乖的样子，惹人怜爱。他常数落我：“你看你，床单都裹身上了。”
涛对服装很讲究，不是讲究牌子，而是讲究收拾得利落。他从丽都酒店洗衣房请了小时工，每天严格按照服装要求为他清洗熨烫衣服，每天穿的刮刮挺，他趁我躺在酒店大床上看书的功夫，忙忙火火在一旁熨烫我的裤子。我尽情地夸他：“唉，涛，这时候，你特女人！”夸得他越干越带劲。
涛是个外表具有欺骗性的女人。他长得姣姣小小的，似乎弱不禁风，白皙的脸庞，不好意思时常会浮现两团红云。可骨子里，涛野得象风。
02年春节，他在MSN上和我们群聊着他的A,B,C,D,E,F。这些都是他的追求者，或者说他的婚姻目标客户。A是他的前夫，商人，通踩两道，涛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嫁给他，却发现无法拥有正常人的正常生活，2年后，两人分开了。经历了几年，前夫希望复婚，以放弃生意为代价，承诺：“天天做在家煮饭的妇男。”我不屑，“你还想做居家妇女，天天麻桌生涯呢。总不能你两都腻家里吧，这日子咋过？”小D是众多追求者中，涛最心仪的。这个小弟弟小我还4岁，思维上嫩得象温室的花朵“你两根本不可能。”说了4个小时后，我们大家一致得出结论：均不适合。涛沉默了。第三天，收到涛的短信“我正一个人在沿漓江步行去阳朔的路上。”我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你疯啦，遇到强暴怎么办？”“那就让强暴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回复，我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样子，他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独特节奏的笑声响在我耳旁。我知道：涛，心里难受。
在听了我只身闯喀纳斯的故事后，涛在02年国庆前，还是领着他的小男友D去了新疆，比我飒的是资金厚的他，租了一辆巡洋舰，开到布尔津，骑了三天马，上了喀纳斯。沿湖步行走老林，开着212跑到白哈巴，又冲到魔鬼城拍落日。他象一阵风，在北疆东冲西撞。
按说该回来的日子，却没了他的声响。有天我忙完工作，突然想起，给他去了电话，他却在医院守着小D缝舌头。我吓了一跳，忙问：“你咋样，你咋样，出车祸了？”“嗯。”他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就是长久的沉默，缓缓地他终于说：“司机和司机的女儿都死了，半夜在准葛尔盆地深处。我们的桑塔纳和大解放对上了，半个车子都没了。在医院里，那小女孩的书包上爬满了蚂蚁，医生说：‘因为上面沾上了脑浆，蚂蚁喜欢这味道。’”我急火火地赶去约定地点接上他，在车里，他俯身趴在我怀里，颤抖着，却没有声息。
“你先醒得，他先醒得？”黑暗里，我问。
“我。他坐在前排，头撞在前玻璃上，满脸的血，舌头被自己咬断了，腿也折了。我把他拖出的车子。”
接着路灯的光亮，我看到涛脸上渗着血的伤疤。小心用手指，我轻轻抚摸着，“医生说会留下疤痕吗？”他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不喜欢说自己，如同我一样。
“后来，他在沙漠里也醒了。一直哭闹，喊疼，疼。在医院里，他在我旁边哭闹了一夜，喊疼。我找了航空公司，把座椅拆了，将他运了回来，送到这里，朋友找了最好的医生给他手术。”
“他有问过你吗？”我问涛。他良久没动，最后，摇了摇头。
我两都没说话。他躺在我的腿上，默默地，我感到大腿上滚烫的泪水。
看着涛，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进医院大门，我暗暗下决心：要给他找个配得上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