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挪挪你的尊臀，离开电脑，看闺女一会儿？一个上午不挪窝，不累呀你。”我的语气开始不悦，一大早上起来，我像蜜蜂一样做早餐洗衣拖地收拾屋子，捡臭袜子和随处可见换下来的衬衣，全是老李的物件。
老李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眼瞄着肥皂剧手里摆弄笔记本电脑，他的工作从办公室无限延伸，有时到夜里一二点，有时通宵。除了上厕所，吃苹果偶尔起来一下，基本他就是家里一座佛，可以顶礼膜拜的。
既然是佛，难免凡尘俗事进不了他的法眼，任凭闺女寂寞不耐烦高声尖叫甚至抓他，他好脾气的迎合闺女“就快完啦，爸爸马上就来”，这个马上让闺女先是歪头看爸爸，最后整个身子扑到电脑上下嘴啃，再从键盘啃到老李的胳膊。没牙咬得终究不疼，闺女用食指和大拇指配合着把玩爸爸的臂膀，演变到最后，老李怪叫着拨拉女儿的手“疼，疼死了，别掐了，我陪你玩还不成嘛。”然后老李抱着闺女来厨房告状，“妈妈，你快看看，掐紫了。”
“活该！”我的回答往往干脆利落，甚至幸灾乐祸。
这是星期六的早上，多么稀疏平常的开端，我和老李单独围着女儿转悠已经四个星期了。
叫一个男人干点家务有多难？只需要早上买买菜，晚上回来做做饭，抽空演练亲子游戏，配合女儿洗澡玩泡泡，洗洗围嘴和小衣服。当然顺带着擦地洗碗那就最好啦。就这么简单的愿望，差点吵翻天。
事情的起端是黑色的星期四。闺女打第三针百白破，针扎进去时闺女嚎了两声，一行清泪挂在腮边，委屈的望着我和老李，不解为何胳膊和屁股上各挨一针。
我也心疼，不能替她打。
回来，闺女蔫了，精神萎靡不振。呆呆的望着一个地方出神。我试着跟她说话，眼珠都不看我一下。喝完橙汁，哼哼了几声，睡了。从进家门起，老李嚷嚷饿，说没吃早餐。我心说面包在冰箱里，牛奶现成的，最多煮个鸡蛋，活人还能饿死啊。但我什么也没说，上午北阳台因结露问题吊了顶，地下一片狼藉，收拾完再做饭不耽误功夫。老李走了两圈后开始焦躁，催我赶紧做饭。我的火腾一下烧了起开，没看到我忙着呢，大少爷就不能动动手。老李跳着脚说我不做饭，我就是不做饭，我不管别人家的男人都干了哪些，反正我就是不想做饭。
我双目赤红，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我都被气糊涂了：“总共两个人，不是我做就是你做，不能都我一人吧，我也不是铁人三项选手。你怎么个意思？不想过了？”
“你看你又上岗上线，我的意思是别强迫我做事情，要心甘情愿。你最近老是指责我，这也不对，那也是我的错，我就是找不着东西，这就是我的缺点，你干嘛揪住缺点不放？我以前也这样你能接受，怎么现在我就变得一无是处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要爆发，忍不了啦。”
“原来你是借题发挥呀，跟闺女吃什么醋，我不奉陪，有这闲工夫我嗑会瓜子。”
到了晚上，闺女还在睡，我担心地抱她起来，发现浑身滚烫，心里慌了，拿了温度计一量，38度。
老李回来，我没搭理他。我俩冷战没结束。
又过了一会，闺女的温度上升到38度5，我更慌了。忍字头上一把刀。
“闺女在你心里什么位置？”
“心尖尖！！我提供的精子，有我优秀的遗传基因。”
“噢，现在你的精子病了，发烧。你是不是----”我话还没完，老李就花容失色，一个健步蹿到卧室，一摸闺女的头，脸垮下来成了旧社会。
“不早说？咋办？要不要去医院？”老李一脸焦急与茫然，一个劲问我。
“你是男人，你决定，我服从。”
“小脸烧得红扑扑，不会烧傻了吧？”老李围着闺女转来转去，问着问那，就是没个主意。可怜巴巴看我。
我无限崇拜的望着老李，云端的神呐，你能告诉我，男人什么时候断乳？
“这是打疫苗的不良反应。”我说。
老李终究是老李，慌张之后冷静多了，提议物理降温，身体力行抱着闺女，闺女一两个小时哭一阵，老李始终没撒手，反复给闺女量体温、擦身子、散热。这一折腾，就是一宿，早上老李惊喜的说退烧啦，从高烧退到37度5。
如此反复，白天退下来，晚上烧上去，老李昏天黑地的照料闺女三天，胡子拉碴，形容憔悴。他照着镜子跟我说“我终于理解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落得人憔悴的意境。累心。”
我非常嫉妒闺女，老李一向粗枝大叶，任我自生自灭，唯独对闺女，真上心。
闺女病好了，又开始不停歇的闹腾。而且耍娇气，要抱着睡，一放床上就哭，抱起来睡得香喷喷。她的好时光也很短暂，长大就有诸多的烦恼，就这么娇着她吧。
我总觉得老了，洗个衣服都觉得腰疼。老李数落我最好找个保姆，别把自个累疯了。其实潜台词是说不要麻烦他了，夫妻一起七年，那点小心思还能猜不出来。
可我为什么那么抗拒保姆呢？我知道有了保姆家务事都可以交给她，我知道孩子以后跟她睡，我就能踏踏实实困个整覚。我还知道以后带闺女晒太阳，孩子和童车可以一起下楼，不像我现在上两趟，下去也得两趟，还得担心童车被可爱的邻居顺手牵走。有这么多的好处我为什么不让自己享受呢？
我想和闺女每时每刻在一起，掰都掰不散。有时参加八婆聚会心里有只小手不断的挠我，闺女吃了没，尿了吧，拉巴巴正常不正常，要不了多久我就灰溜溜的回家跟闺女报到。
我非常想在闺女的心里排名第一，因为我身边的朋友瓜子就有烦恼，孩子对带他的莲姐依赖极了，瓜子戏称莲姐是“儿子的女人”。我怕，哪天闺女颠倒了位置，我会疼死，一定的。
我还想保有三口之家，没有禁忌，没有防备，没有芥蒂。不需要刻意穿衣，随便将食物送到嘴边，想放歌就高声喊俩嗓子，想做瑜伽就挪动大象腿，不必介意水桶腰有碍观瞻。更不想改变裸睡的习惯，让风从我身上滑过。
我想给闺女最温暖的怀抱，她累了渴了饿了，我就是床、果汁、和奶。
这些，老李理解不了，我想。
晚上，闺女洗澡。老李脱了上衣光膀子进了洗手间。
”坦诚相对，我和闺女零距离。”老李看我疑惑解释到。
闺女的腿能把水踢到天花板上，每次给她洗完澡，我和老李衣服湿透，恨不得穿上雨衣。嘿嘿，我忽然想到个问题，闺女几岁不可以看爸爸的光胸脯？老李说三岁前没啥记忆吧，得抓紧时间露，时日不多啊，转眼就到.
老李给闺女肚子上撩水，怕她冷，闺女顽皮的笑。老李抬头对我说“我要把闺女留在身边，我才不把她交给别的男人，多好啊，我养的白嫩嫩水灵灵的闺女。”
忽然悲伤，仿佛离别就在眼前，我眼里泛起了泪花。
星期天，闺女尖叫着练嗓子。
老李也开练“我不想当好男人，我-不-做-饭。”
我气得笑“好呀，那你叫我声妈，往后绝不勉强你做事，你跟闺女同等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咋样？”
“妈，妈——妈——！”叫的那叫个清脆，老李一路小跑着从客厅来到厨房。
一个稀疏平常的礼拜天，不用第二次忍耐妊娠的痛苦，我终于，终于儿女双全啦。
明天，明天一定去家政公司，找个帮手。他们打了好多次电话催。不变了，明天去。
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我已经替即将入家门的那个女人担心啦。
我家这一闺女一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