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高飞(小说)
今晚跟着我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
我会为你写一首歌
跟着我搭巴士远走高飞
到那个无法用谎言
诱惑我们的地方
—— come away with me
1 初二一班要来新的语文老师了。上一任那个漂亮姐姐被人搞大肚子，可惜了啊。全班同学惋惜了没几天就开始期待新老师地到来。没办法我们的注意力老不集中，很难持久，这是老师们给的评语，不是我们杜撰的。
班里女生说：“来个男的，帅的。完全酷死人不偿命的帅法。”
男生马上回敬说：“最好是妹妹，能让人喷鼻血就行。”
意淫不犯法。况且我们这个年纪不知道“意淫”一词，把它归为想象。我们班的思想还很纯洁。
让人倒胃口的班主任刘大垮带着新老师进来时，被同学们放在门上的黑板擦砸到了。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刘大垮气得把教科书甩在讲桌上怒视大家。刘大垮本名不是这个，他是河南人，当年家乡闹水灾没吃没穿一咬牙到了新疆，一看这地比老家强一些，又回去带着老婆孩子举家西迁。最后不知从哪弄了个知青的名分还混到了学校当数学老师，水平咋样真不知道，反正讲的课同学们基本听不懂，一来二去大家泄了气，感叹刘老师水平真高。弄不懂得干脆就不想再搞懂了，我权衡利弊加入了不想搞懂的那一帮。 其实没得选，我是真不会。刘大垮爱穿军裤，裆特大特肥的那种，还爱蹲在板凳上吸里呼噜的吃面条。不怕死地学生编了顺口溜埋汰他：河南大裤裆，吃饭不坐凳， 蹲在凳上吃，真呀真稀奇。 刘大垮的外号就这么叫起来的。
我迅速目测了新来老师的基本情况：
男性；根号3 的个头（残废的行列）；长发（摇滚青年的象征）； 卷曲（可能是自来卷）；大框黑色眼镜(知识分子本色)；年龄22——25岁（有共同语言的可能）； 长相只能用一个词：个性。（得给人留点自尊，长相不好不是他的错）；嘴上两撇胡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观察完毕！
新老师自我介绍：“任洪帮是我的大名，刚刚大学毕业，是你们的大哥哥。希望你们喜欢我。”
留胡子的人还敢自称大哥哥，真是气煞初二一班的男生们。
最开心要数女生喽，平白多出个哥哥。班里最近正在传看《射雕英雄传》，于是新来的老师有了绰号：丐帮洪帮主。
洪帮主，四川广元人。广元虽出了个武则天，广元的老百姓却没享到福恩，成了四川最贫困的县之一。洪帮主的妹妹洪欣早在10岁时就辍学务农，家中只能供一人读书。父母在洪帮主16岁时双双离世，留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洪帮主没辜负大家的期望，高分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原因无他，读师范不用钱。穷孩子想读书就这条路了。
洪帮主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茫茫戈壁滩新疆贡献自己的力量。兵团有句名言：献了青春献子孙。援藏和援疆被渲染得成为英雄行径：充满了悲壮和苍凉。
洪帮主当然还有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在他上大学一年级时，洪欣被人卖给了人贩子，下落不明。 他疯了一样找遍了大大小小的地方，一度想放弃学业。老师和同学一再鼓励他：“读完大学也是你妹妹的心愿。 ”
寻找工作进行了四年，有人点拨他，有可能被卖到边远地方了，听说那地方缺女人。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洪帮主自己分析洪欣被卖到西藏的可能性太小，倒是陕西、甘肃、新疆几个地有可能。就这么地洪帮主来了新疆。
洪帮主教初二一班两个月左右，遇上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我们的高兴和洪帮主不同，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美的雪，塞北的雪一下就是好几天，世界一片白茫茫。空中飞舞的小精灵调皮地沾在洪帮主的眉毛、胡子上，他一高兴带着初二一班的同学们到雪地里打雪仗。第一次玩雪杖的洪帮主哪是我们的对手，连头发和嘴里都塞上了雪，最惨的是不知被谁放了暗枪，雪团把眼镜片砸碎了，还好没伤到眼睛。他仰躺在雪地里喘息着，这一刻他应该是快乐的。洪帮主突然发出狼嚎般的叫声，有人把雪团塞到他的脖子里、胸膛里，刺骨的冰冷让同学们领略了兽类撕心裂肺的惨叫。
洪帮主为此被记了个大过处分。校方理由是他中断了语文课带着学生集体逃课。这件事让我们班女生完全接纳了这个不帅的哥哥。他地勇气也征服了男生的心。
洪帮主成了学校名人，其他年级的同学听着传言纷纷寻来，想一睹芳容。
逃课的学生多如牛毛，逃课的老师没见过。
洪帮主镇定自如，以微笑示人。
洪帮主越发显出与众人不同的特质，他通知大家每星期五的晚上来上课。嘱咐大家对外说补课，其实是讲座。对于十几岁的小屁孩“讲座”两个字多神秘呀。
星期五晚上，没一人缺席。我们睁着贼亮的眼睛看着洪帮主，这一晚洪帮主告诉同学们很多年以前世界上出了无数大思想家和大哲学家，他们为后代留下了瑰丽的珍宝，佛罗伊德梦的解析、萨特的存在主义、叔本华、尼采……
同学们新鲜了几天，后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关注更多的是女孩和男孩的生理区别，老是把男女生分开上生理卫生课，对于重要部位避而不谈，神神秘秘好奇怪。男女生开始画三八线了，为了谁过了河而争论不休。男生的唇上冒出绒毛毛，阳光下闪着奇异的金黄色。
日子一天天滑过，波澜不惊。每个星期五晚上我雷打不动去听讲座，毫无疑问他在我面前开了一扇奇妙的窗。
秋天的时候，参天的白杨黄了一片，晚霞印照下散发出惊人的美。我散步在林间，忽觉得两腿间一热，惶惑之余匆匆回到家中，初潮来了。也慌也暗喜，和很多女生一样有了彼此的悄悄话，羞涩而甜蜜，还有点骄傲。举手投足之间矜持起来，俨然把自己归到了女人的行列。
2 刘大垮不知从什么时候盯上了我，我想来想去找不到原因，很是郁闷。刘大垮和我母亲的办公室门对门，有点风吹草动我母亲一准知道。
我和小喜上课讲了三句话。
自习课我给前面的女生编辫子。
同桌借了我的橡皮竟然给了那个小妖精用。哼！献媚。我逼着同桌还回来。
还有兵兵给我写的小纸条，被刘大垮拿走了。
反正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全部在我母亲那汇总。
刘大垮当着很多老师的面说的，声还挺大。
我母亲笑嘻嘻地回了刘大垮：“你就费心多管管，不行就打呗。”
母亲笑着的脸保持到了我回家，转成铁青。“你能不能安生点？刘老师拼命想抓住我的把柄当年级组长。你再惹事仔细你的皮肉”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战火为何要烧到我的头上，越发看不起刘大垮。对数学的兴趣降到了冰点，更加热衷于洪帮主的课程。我迸发了少有的天分，篇篇作文都成了年级范文。我开始热爱课外书多过课本。
直接结果是我没想到的，期末考试数学创了历史新高，8分！我的妈呀，没看错，真是八分。刘大垮够狠，真敢给这个分数。我俩眼发直心乱如麻：我妈非扒我的皮不可。我妈的手法独特，叫你一次痛个够。
丧家犬般惶惶不可终日，挨到天快黑了，我恶从胆边生。在成绩单上添了个阿拉伯数字“6 ”，变成了68分。
不改进屋就见光死，改了没被发现可躲过一劫。死马当做活马医。
人说做贼心虚，一点没错。全是虚汗。
成绩单给母亲时，我抱有侥幸心理。
“王老师，成，成绩单下来了。”
我母亲要求我在外面喊她王老师，包括正规场合。今儿日子特殊我一不留神顺嘴喊了。
王老师缓缓抬起眼，看着我。然后接过单子，匆匆扫了眼。王老师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完了完了，咋这命苦。
赶紧招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决定主动认错。
我被有史以来最高级别地暴打了一顿。还被罚不准吃晚饭，这个更要命。
王老师体罚完女儿，让我死个明白。“刘老师第一时间来通报的，教研组老师都在。你把我的脸面置于不顾也就算了，怎么敢弄虚作假糊弄妈妈，我对你很失望。冤家呀！”
王老师一晚上没搭理我，暗自伤心。这次我的爸爸绝情地站在对立面，跟王老师一个鼻孔出气。
我一饿就心慌得难受，全身无力出大把的汗，有一次还昏倒了。王老师可算抓住我的命脉了。三丫头到厨房偷了吃的给我送来，怕我饿得睡不着觉。我心想：还算有点良心，平时没白疼她，有个跟屁虫也有好处。
我捂着红肿的屁股把深仇大恨记到了刘大垮身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在水深火热中也没忘了上讲座课，仿佛可以疗伤止痛，不只是身体，还包括心灵。
初三发生了很多事，我却一件也记不起来。医生说我得了间歇性失忆。会自动屏蔽掉一些人和事。
不过我记得毕业联欢会上，洪帮主给大家跳了一段“迪斯科”，技惊四座。 乱发齐飞舞身上每个细胞都在跳跃，张牙舞爪般。班里的女生男生都疯了加入群魔乱舞的行列，被书包、学校、考试压制住的天性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里
录音机里的歌没心没肺地唱着，同学们没完没了地跳着。
九月。高一新生报到。我心甘情愿抛弃了物理化学几何，奔向文科班的怀抱。
我觉得好痛快，尽管全校最被瞧不起的就是文科生，这个时代的人们崇尚数理化，“学好数理化走遍全中国”的口号此起彼伏。在我看来能摆脱刘大垮的喜悦简直胜过了升学。
稀里糊涂才发现，班主任是洪帮主。原来洪帮主主动请缨揽下了脏活累活。形势一片大好，我愉快的高中生活不声不响地来临。
王老师彻底对我死心，转而开始培养老二和老三，虽然我的智商被鉴定为聪明绝顶，王老师累了，决定放弃。
我常常陷入幂想状态，看到笔直的马路就想知道路的尽头是个什么光景，我渴望走出去，我想看无数条路的那一边人有着怎样的生活。更多的时间我发呆，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我努力回忆以前的片断，很遗憾，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老三今天苦着脸向我抱怨，说妈妈限制了她的人生自由，被要求放学就必须回家。
老三胖嘟嘟的脸做着各种表情。
老三向王老师表达的方式很独特，她先是躺在王老师的床上，突然起动从左边滚到右边，然后再滚回来。“我没有人权啊，我不要活了。”
王老师哈哈大笑，差点岔气，这么丁点的孩子跟她要人权。
“你是我生的，在你到法定年龄前一切由我决定。”
以后老三抗争过几次，还闹过离家出走。每次出走后，王老师就叫我到学校操场上把她接回来。
“你能不能找个新的地方，你不累呀。”我烦了。
“我怕你们找不到。”老三振振有词。
我们茁壮成长着。没有一点烦恼。
3 洪帮主的讲座增加了一堂，星期二晚上。他开始介绍当代的作家，马原、莫言和苏童。因为大家兴趣相投上课的人很多，声势浩大。同学们毫不怀疑未来的大作家出自我们之中，情绪饱满亢奋不已。
阴盛阳衰一向是文科班的定律。四个男生成了国宝，打扫卫生之类的活都由女生包了。国宝们越发显出女性气质，吃饭时翘起了兰花指。
有一天我的课桌里放了份礼物，有人送我一本书《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红了脸。
不知不觉我开始注视男生，目光放向整个年级当然不排除高年级的同学，统统一网打尽。
我瞄上了理科班的吴志远，志向远大没啥不好的。反正比建国、建军、红旗、国庆这样的名字好，主要是他学习太好了，尤其数理化。人说缺啥补啥，我就渴望跟他在一起。
难度大了点，听说有个很要好的女生常在一起补课。
没挑战我还不希罕呢。准备战斗。
我发现王老师有盒粉，上海牌。上面一个妖娆的女人媚笑着，只是没开封，我耐心等待。终于有回老师聚会表演节目，我积极地忙前跑后把粉贡献出来，王老师也没提出异议。只给几个人扑了粉后，我就消失了，一同不见的还有上海产的香粉。
没擦任何霜和乳液，我直接在嫩得一掐就出水的肌肤上铺粉，粉泛在脸上浮着惨白惨白的。
我顶着一脸粉开始追求幸福。
情书不能写，抓到了就很惨。肯定到了王老师手里。
上课不在一个班，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吴志远住校。
我跟老爸说想吃饺子了。破天荒地参与了全部制作过程，还自告奋勇要洗碗。老爸和老妈心满意足地休息去了，无非就是嗑嗑瓜子唠唠家常。我洗碗地速度极慢，却手脚麻利的煮了饺子。三遍水过后捞起来放到饭盒里。用塑料袋包好，我抱着盒子甜蜜的笑了。
我兴冲冲地来到了男生宿舍，看门的大爷帮我叫了人。大爷和我认识，这年头多认识人有好处。
吴志远敦敦实实的身子刚出现在门口，我的勇气一下消失殆尽。小心脏扑腾扑腾地快跳出来了。我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不甘心。折回来把饭盒往吴志远怀里一送，慌不择路的我跑向相反的方向，离家愈来愈远。
跑远了才想起来，连名字都忘了告诉他。心下懊恼，可是跟人又说不得。
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我的窘迫渐渐消失，开始懊恼吴志远。
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好歹给点反应。真正折磨人。
我不知道，吴志远向来以学业为重，对情感还没开窍。突然跑来个不认识的丫头送东西，以为认错人了，等了半天也没见丫头回来，只好把饭盒带到宿舍等人来认领，还在门口贴了认领启示。
左等右等开始琢磨，琢磨不透问看门的大爷，大爷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志远像被电击了一样，醒了。吴志远的世界立马乱了起来，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整理。
可怜了我亲手煮的饺子，是少女的心呐。
4 洪帮主带同学们踏青，白杨沟的水清澈无比，洗涤了我沮丧的心情。回来时赶上天下冰雹，砸得人生疼生疼的。
我开始觉得还是洪帮主好。
风趣幽默、知识渊博。
痛定思痛，我决定集中精力关注学业。吴志远有啥了不起的，我也不能比他差。
我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文科班的学习气氛亦日趋浓厚。
最近我觉得同学们越发神秘起来，指得是女同学。人数众多，一到上语文课就按耐不住的兴奋，眼睛亮晶晶一闪一闪的，跟我看吴志远一个眼神。
真是响雷在头顶开花。
他可是老师啊。
洪帮主脸色红润神清气爽，衣服干净整洁。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窃喜不已。
师生恋可是爆炸新闻。校方严令禁止。我开始暗访到底是哪个妖精祸害的。
还没等我查出个结果，事情就暴露了。
班里李晓华和肖慧爱慕洪帮主已久，两人又情同姐妹，决定一起追求老师，让老师自由选择，输的一方要送上祝福。两人商量好了，下了自习去老师宿舍。
正待敲门，一个女孩脆生生的笑声让李晓华和肖慧大吃一惊。从窗口望去洪帮主和一个大眼睛高挑个女孩说笑着。女孩甚至用手摸了洪帮主的脸。
李晓华和肖慧面红耳赤，一颗心又羞又恼。二人含着泪离开。
第二天消息传遍全班。
文科班女生决定开个会，会议下午进行。28名女生全部列席，各个义愤填膺。我这才明白也就自己惦记吴志远，其他人都喜欢洪帮主去了。大家住校想家、孤单、生病的时候有洪帮主，高兴快乐时他跟大家一起度过。他的宿舍随时欢迎同学们一起谈天说地。每个人的生日他都记得。整整俩年的时光，想不喜欢他都难。
于是大家达成默契，不给他和大眼睛女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轮流值班，三个人一组。
洪帮主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学生为捍卫爱情采取了如此激烈的手段。他甚至不知道大家对他的情感。他疑惑不已，女生们每次来三人，然后看书的、做作业的、还准备一些问题咨询。
大眼睛女孩的消息不断传来。
洪帮主叫她旦旦。杨柳腰，风一吹就倒的娇弱。
旦旦的长腿笔直笔直的，还爱穿高跟鞋。
旦旦长发，眼睛一笑弯弯的喜人。
旦旦坐了一个男孩子的摩托车，旦旦抱着他的腰，屁股冒着烟跑了。
我们班女生有点泄气了，觉得洪帮主的眼光有问题，骨瘦如柴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比我们大。一点朝气都没有病殃殃的，还不专一。
忽一日有消息说，旦旦是高三的学生，旦旦的妈妈是校医务室的医生。
我们班女生沉默了。
有一天母亲问我此事，我知道事情闹大了。母亲说“旦旦的妈妈告到了校长那。要求严肃处理你们老师，学校已经成立了调查委员会，我也是成员之一。”
我询问母亲如果是真的会怎么处理老师。母亲叹了口气说“要清除出教师队伍，永远背着处分的黑锅，一生也就完了。”
同学们开始担心洪帮主。
洪帮主一脸平静，继续教学工作。明显得憔悴了。
这一次，洪帮主完全不妥协。他正式拜会旦旦的父母，还有两个月旦旦就毕业了，毕业后马上结婚。他真心爱旦旦。
洪帮主被打出家门，旦旦的父亲拿着扫把一路追打着咒骂着。
全校都知道洪帮主了，包括学生家长。调查组在取证。我母亲私下找洪帮主谈了好几次，让他悬崖勒马，最多给个处分，还能继续教书。洪帮主认为自己没错，不能低头。
谴责声愈来愈多，洪帮主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他挺着。
高二结束了。可是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洪帮主还能坚持多久？
住校生纷纷坐车回家了，学校瞬间安静下来。操场上空荡荡的。
我偶尔想想吴志远，泛起淡淡的忧伤。
旦旦高中毕业了。这下洪帮主可以堂堂正正的和她谈朋友，旦旦却被软禁在了家中。旦旦的全家恼羞成怒，坚决不同意洪帮主当女婿。
洪帮主并不气馁，沉默而执著。
5 高三第一学期开学，女生们带着好吃好玩的欢声笑语回校了。
在校门口碰到吴志远，我已没了当年的慌张。他停住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低下了头。我静静从身边走过，再无牵挂。
大家把东西拿到洪帮主的宿舍聚餐，到处挤满了人。
我悄悄问她们要不要把旦旦叫来，开始大家不同意，说太扫兴了。后来想想老师可能一直没见上旦旦，怪可怜的就派我和肖慧去了。
我是王老师女儿的身份起了点作用，况且旦旦的妈妈并不知道我是洪帮主的学生。
旦旦瘦成了一把骨头，整张脸就剩两只眼睛了。
旦旦进门后痴痴地看着洪帮主，两人持手相望旁若无人。女生中不知谁先哭了，渐渐响起一片呜咽声。
女生们开始收心，默默在一旁关注他们。
高考的日子来得真快，又是离别的季节。
吴志远考上了清华，成了学校的光荣。放榜那天，我正坐在窗边发呆，同学神道道跑来告诉我门口有人找，随即我看到了吴志远。他拿了个包给我说：“我想说地话都在里面，我会等你的答复”。他的身影渐渐走远。
我打开包，里面露出一个饭盒，是自己送他水饺的那个。饭盒洗得干干净净，里面有封信。
我展开：眉眉你好，这个饭盒我保存了两年，有了烦恼和快乐我都会和它说说。现在我想该物归原主了。我的心也放在了这个盒子里，你愿意收藏吗？
我笑着泪从眼中划过。这次我真的放下了。
他却拿起了。
我没再和吴志远联络。我们的人生没有交集，总是错过。
今晚同学们给洪帮主开送别会，他的处分下来了，教师队伍永不录用。我们班成了他最后的学生。是缘分吧，大家想。
洪帮主到旦旦家求婚，我们等着他抱得美人归。
大家点上蜡烛，在心中祈祷。
洪帮主疲惫的回来了，只身一人。
谁也没敢问结果，他已经承受太多了。
他微笑着在烛光下和大家畅想未来，讲起他读书时大学的趣事。从此可以天马行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
大家问他的理想生活是什么。
他静静看着烛火，缓缓说：“和相爱的人走天涯。”
女生们暗自伤神，多想成为那个人啊。
女生们忍住眼泪，挨个去抱曾梦寐以求想得到的洪帮主，以女人的身份。
时间定格在1989年夏天。藏在28名女生的心里。
我大二时接到母亲的信，说学校处分后，洪帮主被一纸调令调到了文化局，在下属的下属一个编辑部当编辑，《民间文学》杂志社。主要负责搜集民间故事。最近听说和一个女子去了西藏，连工作都辞了。
我赶紧打电话回家：“是和旦旦吗？”
“不是，当年他到旦旦家求婚，结果另一个男的也去求婚，人家开着车，拿着金戒指和粗粗地项链，连给旦旦妈妈和爸爸的首饰都买好了带去的，你们老师据理力争，唉，有什么用呢。旦旦当着你老师的面亲手接过人家的聘礼，叫老师以后不要再找她了。你们老师狼狈呀，被人羞辱一顿撵了出来。老师为了这个女的牺牲太大了。”
母亲叹口气继续说：“后来有个文化馆的姑娘，一眼看上老师，托人说的媒。两人领了证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通讯地址。不过看起来还挺幸福。”
走在如诗如画的校园里，我没能忍住眼泪。
那晚老师受了怎样的伤害？
停在28名女生心里的那个夏天排山倒海般回来了。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