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光阴不算短，我和表哥的相见竟如此平淡。
高大依旧，眼神中带着冷漠，将人拒之千里。他礼貌的点点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面面相觑，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姑妈看在眼里，拍了拍我的背，挤了挤眼说：吃饭吧。
家中除了姑妈和表哥，还有两个成员：姑妈大女儿的儿子家明和二女儿的儿子家乐。香港人起名字透着渴望的富贵。譬如表哥叫富华，表姐叫美凤、美玲、美华，初听他们的名字我着实笑得灿烂，家明就是亦舒笔下描写的人物。我因此对家明有着好感，家明是个只有16岁的少年。胖嘟嘟的他读中四相当于内地的高一。有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纯净清凉。家教极好，对我不远不近。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暮色降临。 表哥的脸似冰山融化，我暗暗称奇，发现他的笑脸对着家乐，专注而细致入微。
我的心情顿时轻松，原来这个人还会笑。
家中大大小小事情由姑妈做主，三个男人的生活起居、买菜做饭洗衣收拾房间全她一个人操持。
我隐隐有些奇怪，表哥难道没结婚？当年表哥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一起留学英国，已经谈婚论嫁了。
压抑住好奇心，我提醒自己香港人受英国的教育，对自己的隐私很保护。不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惹人讨厌，极不礼貌的行为。
收拾完落坐在沙发上，我才开始打量房间结构。香港的地皮极金贵。寸土寸金形容不为过。姑妈的家总面积不超过60平米。被隔成三间卧室，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客厅和饭厅相连，每个空间极小，进去就碰到床了，姑妈的房间放了上下铺，家乐住下面，姑妈住上铺。别看她一把年纪，身手却敏捷。我心里叹气面上不能流露。个人有各命，我且不得鲁莽。
饭后姑妈烟瘾上来，我给她递了烟去。 家明和家乐排队洗澡。南方的天气湿热粘稠，一般早晚都得冲凉，不似北方的冬天，一个星期才上一回澡堂。南方人不能忍受北方人这点说太脏，客观地说跟气候和习惯有关。读书、工作都在南方的我亦养成了这样的卫生习惯，不能容忍身上一丝汗味。
他们生活得很规律，每天9点30分准时上床睡觉，早晨6点起床。早餐孩子们在上学的路上买着吃，无需家中开火。姑妈送家乐上学，上午十点半，姑妈推上购物车到超市买菜，十二点半左右回家中。 中午没人回来，都在学校解决午饭。姑妈自己吃点剩菜剩饭，或者叫个外卖。 1点至两点是姑妈雷打不动午睡时间，小憩之后的姑妈精神很好，开始择菜淘米准备晚餐，顺手将前一天男人们换下来的衣裳放到洗衣机里清洁。晚餐一般很丰富，鱼和牛肉是餐桌上的常客。有时搭配鸡和海鲜，姑妈的厨艺很好，色香味俱全。每天的汤必不可少，广东的煲汤堪称一绝，营养美味不油腻，滋补长寿。颇为讲究火候和原料。
他们每个人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严谨刻板井井有条。
我除了感叹，就剩羡慕的份了。我的生活随意性太大，高兴了玩通宵，工作起来就忘了吃饭，总之毫无规律而言。
姑妈说我不尊重自己，透支身体和青春。老了定会后悔。
家明和家乐回房间休息了，我和姑妈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拿了酒来。姑妈似重回了酒店那晚，谈兴颇浓。
这一次，说的是表哥。
表哥陪同姑妈新疆认亲，当时有一女生随行。姑妈说是表哥的中学同学，那女生本来要一个人来旅游，听说表哥之行，于是提议结伴同行好有个照应。表哥不好弗了别人的意，便应承了。殊不知埋下了祸根，女朋友知道后心中不快，亦不表达出来埂在心里成了心病。之后刻意冷淡了表哥，一年后女子突然传来婚讯嫁作他人妇，给多年的感情画了句号。表哥几乎不能接受事实，自此整整沉默了三年，不理任何人，埋头工作，性格亦大变。
过去了这些年，无人敢提他的感情问题，他自己亦不接受任何女子。
姑妈无奈但是很开怀，她说表哥是个长性的人，不会轻易开始亦不会始乱弃终。人品没得说，很执著。
是缘份没到吧。姑妈肯定地说。
我哈哈大笑，这要是搁在内地，儿子三十二了还没结婚，爹娘不得急死。姑妈倒好，让儿子等缘份。
我爱上了西方的教育，那种尊重个体的感觉棒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