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的“春晚”，是几亿中国人年夜饭的声音背景，家家户户边吃饭边看穿金裹银的艺术工作者给咱老百姓逗乐儿耍宝，他们各个声震屋瓦、声嘶力竭，自己先笑得口歪眼斜，然后声泪俱下的煽情想家想妈妈…我是在家陪爹妈吃饭的，年夜饭，是平安饭，团圆饭，温馨饭。电视机里那闪光雷似的狂笑、二踢脚似的台词、天魔阵似的伴舞……真有点热闹到不堪了。
让我大笑的节目是赵、范二位的《功夫》。范叔叔说：“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啊？”听听，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连天使姑娘都尊称“大姐”了，那“大姐”还不都成“阿姨”了？别说我瞎敏感，下午进小区，保安说：“阿姨过年好，给您车卡。”我楞了半天说：“小兄弟，拜年的话还得学啊！”
哪个“阿姨”在这除夕添岁的时候会纵声大笑、恨岁来迟呢？扫房掸灰对联红包、鸡鸭鱼肉轮番上灶……心里盘点一年的辛苦得失，脸上笑着，皱纹添着，心里总有一点点的凄慌吧？
老人没看完晚会就休息了，我回自己家的厨房包子时饺子。电话铃响了半天都没听见，接起来听朋友在那边笑：“你们回龙观快爆炸了吧？我在清河往北看天都红啦！”我说还早哪，看12点的火力吧！
12点刚过，我家男人到小区门口接大哥大嫂，他们在院外等了一个小时才把车开进门。小区北边的马路已经成为“前线中的前线”。透过厨房的玻璃，看外面通亮如白昼，“雷暴”声响成一片没有间歇。邻居们络绎不绝进行火力支援。巨大的爆炸声吓得鱼缸里的鱼上窜下跳。我说天使大姐保佑啊，别让我的“连年有余”在大年初一“翘”了啊！这可是我心爱的啊！
我心爱的大侄子来了。大侄子才11岁，是个可爱的阳光小孩儿，心地光明善良，性格活泼单纯，我们俩有说不完的话——也怪他功课太紧我们见面少。我不问“考试第几啊”这种没人性的问题直接发红包。我家大嫂开口当然是谈学习，然后数落他“上课不积极举手…下课不团结同学…不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傻玩不知道发愁…”
其实我对大嫂是很崇拜的，她相夫教子很有一套，大侄子才四年级英文水平已经相当于高中生了，口语更是呱呱叫，别的成绩也都不错。说他不团结同学呢，就是不爱和自己讨厌的同学说话。我跟大嫂说：“求你千万别要求太高了，我侄儿已经很好了，再好就送‘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了！”
我侄儿大喊：“婶儿你知道‘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你知道火云邪神么你知道包租婆么你知道《功夫》么？”
“——我当然知道了你看我象‘龅牙珍’吗？你等我拿支口红去！”
这才是除夕夜的重头戏呢，我可遇到知音了。一点半，外面的炮火歇了，我俩轮番背诵《功夫》里的台词，乐得前仰后合。他看四遍碟我连看两遍电影—— “警察，出来洗地…还踢球？…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难道我学过如来神掌也要说给你听吗…哈哈哈…” 大侄子学得比我象，尤其是学包租婆！
“太过瘾啦！”我说：“咱俩演天残地残吧，一人一个太阳镜！”我的眼镜刚找出来，大哥大嫂就要走了，任大侄子和我千万般哀求也没用——小学生的时间安排是很紧的，初一去姥姥家，初二收心，初三学文化……
我的小伙伴被拽走了，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凉也没有用，烟花散尽，就是失落。刚才阳光少年使劲儿瞪眼：“拿葱的大婶，出来！你表情这么凶干吗？”我暗笑：“大侄子…好好学习吧…以后维护世界和平，警恶惩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除夕除夕。“今我不乐”一为“岁月其除”，二为“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