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三个月后，省妇幼保健院改为医大附院和胡氏药业集团合作经营，并由后者控股。老胡终于说服了胡世生，把接力棒传给了儿子，临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购买了一架急救用的直升飞机，这在国内还是很少见呢。因为楼顶的停机坪和指挥塔要正式启动，韩飞只好搬到晓米那儿，他们没有着急领证，用晓米的话来说，是想再考验考验。其实她是想用这个办法逼老爸组织家庭。她私下跟父亲说：“你要是不结婚，我也不结，看谁拖得过谁。”雷思文曾经想考虑苏红，但被拒绝了。苏红只说了三个字：“我不配。”父亲知道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也只好作罢。
胡世生成了医院董事会的主席，他有权决定院长职务的提名，第一次开会，就想让晓米当院长。但晓米却认为她不是当领导的料，她还是愿意呆在急救中心，同时希望院长还是苏红，副院长则推荐了刘一君，这个想法被董事会一致通过。这样，医院领导班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卢大成的副院长换了刘一君，这也是原来上级考虑过的计划之一。
有人主动来找胡世生，建设孙小英别去读本科了，直接考研算了，因为不少导师都见识过她非凡的记忆力，笔试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小英还是坚持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并说不着急要孩子，胡世生也就同意了，只是没有告诉他父亲，估计老胡那儿会有些啰嗦，但这种事的主动权毕竟在小两口手里，再着急也没用啊。
胡玉珍的情况不好，虽然死里逃生，也没有成为植物人，但因为大脑缺氧的时间毕竟长了些，现在就像个痴呆人，有时候大小便也弄在身上。老胡决定送她到国外就医，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善。倒是卢大成没有对她有半点嫌弃，没有请保姆，屎尿都由他自己来清洗。看到这些，老胡也没有再埋怨这个女婿，只当是命运如此，谁也怨不了谁。
卢大成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在一份医院的通告中说，他只是因病离职，不再担任副院长职务了。他在出事当天就被送到精神病院，诊断不是太明确，初步认为是妄想型的精神分裂症。有一个典型的症状就是谁跟他说话，他都会表示感谢。但苏红却怀疑这是在伪装，因为她在一次单独见面时，看他非常冷静地做了一件事，就是把她写的那些诗全部当面烧毁了。临走还听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会重新站起来的。”苏红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但此后再也不去医院探望了。
不久前，有人看到卢大成和傅志刚去看了一所经营不善的民营医院，打算买下来进行扩建，还声称要与省妇幼保健院一比高低。这个消息没有得到证实，但苏红却相信应该是真的。不知为什么，她虽然发誓永远也不会再见这个人，可心里却一点也恨不起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姗姗怀孕已被确诊，与钟悦的婚礼也就在匆忙中举行。那天刘一君喝醉了，指着姗姗说：“你得感激我，是我撮合你们俩呢？”
姗姗却不服气道：“我们的事，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刘一君又指着晓米说：“那就是您要感激我。要不是我把那个子宫藏好再曝光，你们的官司还能打得赢吗？”
有人提醒说：“你现在当上副院长了，说话得注意影响啊。”
“注意影响？注意什么影响？”刘一君拍拍胸脯说。“我对苏院长忠心耿耿，关键时刻冲锋陷阵，我要注意什么影响？”
晓米听了才明白，那个子宫的出现，确实是刘一君的功劳呢。
D79组建了两个团队，这样就可以对班轮换了。一个由苏姗姗带队，另一个则由晓米自己负责。万玲儿还是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姗姗后面百呼百应，并经常欺负新来的实习生。原来那个小丁则给晓米打了几个电话，说等她生下宝宝后，就来她的团体上班，事实上，晓米也想找个得心应手的器械护士呢。
韩飞被任命为医大附院胸心外科的副主任，但他并没赴任，他准备和雷思文合作，先搞一个新课题，将连续性血液净化技术应用到羊水栓塞的抢救。院领导认为这项研究可适用于多种危重病例，已经初步同意，只是提出一个条件，必须把雷思文聘回来当教授。这事难度不小，因为雷思文不只是考虑到经费的问题，更担心一些人急功近利的观念很难应付。据说，这事院长要亲自出面，那就等领导谈了再说吧。
那个死者的老公听说官司胜诉了，几次来医院要钱，最后碰到委托晓米当代理人的两位老人，挨了一顿臭骂，就再也不敢来了。诉讼最终以和解结案，苏红提出给35万赔偿，却被原告拒绝了。他们说，不能让人瞧不起，他们打官司并不是为了钱，也让大家看看农村人的硬气。
在苏红的争取下，晓米到全省妇产科医生一年一度的论坛大会上做了专题演讲，重点说了子宫肌层的切口问题。她的结束语是韩飞参与修改的，她说：“我们有许多产科医生，一辈子也许都碰不到一例羊水栓塞，但我们必须时刻意识到，这个最凶险的产科并发症就在我们身边。而要阻止这个恶魔，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严格遵守手术的规范！”
担任这届论坛主席的曲晋明教授带头鼓掌，身后投影仪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坚持手术规范”的字样，会场的掌声更加热烈了。晓米闭上眼，默默地在心里说：“妈妈，您听到了吗，您没有白白牺牲啊！”
曲教授在最后的演讲中多次提到手术规范的重要性。晓米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散会后，鼓足勇气问起那个子宫切除的病例，曲教授听了半天没有吭声。
“那……是我，或是我们的问题吗？”晓米决定孤注一掷，一定要弄清事情的原委。
“不是。”教授摇了摇头说。
“那是因为什么呢？”
“这样吧，我们去见一个人，就是被你切除了子宫的那位病人。我们看看情况再说，行吗？”
晓米就跟着曲教授来到病人家里，那个快到中年的女人一见曲教授就笑呵呵地说：“又来随访啦？”
“是啊，你是我们的病人，不能不关心啊。”
“放心吧，我的身体很好呢，上个月单位做的体检，一点事都没有。”那女人说着，就把体检表放到曲教授面前，并翻开一页说。“这是按您的要求，做的妇科专项检查。”
曲教授看了一会才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当面说一下。”说着，就指了指晓米说。“她就是当初切除你子宫的医生雷晓米，前不久，因为你的那个子宫，差点被开除呢。”
“开除？”那女人好奇地说。“为什么呀？是我的子宫不该切吗？”
“当时，切除子宫的指征是大出血。”曲教授看了一眼晓米才说。“可晓米医生有些不同的意见。”
“是的，我没发现大出血。”晓米看着那女人说。“我切下的子宫只是有轻微的内膜增生，从解剖学上说，是个健康的子宫。所以，我怀疑曲教授是误诊呢。”
那女人没有出现晓米预期的那种愤怒和痛苦，反而笑着对曲教授说：“怎么，您没有告诉她吗？”
“没有。”曲教授也笑了笑说。“这可是你母亲的叮嘱啊。”
“真想不到，这事竟然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那女人满怀歉意地说。“其实，您切除了这个子宫，是救了我的命。”
“救了你的命？”晓米糊涂了。“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家族有遗传性的子宫内膜癌。”女人叹息了一声说。“我母亲，我外婆，甚至我母亲的外婆都是因为这个病在中年就去世了。前两年，我母亲也走了，但我却一直很健康。这都是因为妈妈借我分娩的机会，把子宫切了。但在当时，我妈没有说出真相，直到她去世前才说了这件事。”
曲教授在一边说：“如果不是她母亲说了，我也不会说的。”
“是啊，曲教授信守诺言，为病人保护隐私，我真的是很感激啊。”
晓米如释重负，她飞快回到韩飞身边，把事情说了，然后就大哭起来。
当晚，晓米和韩飞约了姗姗和钟悦，安萍和她老公一起去酒吧，结果安萍不让老公来，姗姗却因为要出诊请了假。他们四个倒觉得这样说话会更加随便，不料才喝了一杯就接到姗姗电话，说是一个孕40周合并升主动脉夹层，人已经休克，需要增援。并再三叮嘱新生儿也得抢救，这样一来，不仅是韩飞，钟悦也得有活干了，剩下安萍觉得插不上手，只好独自回家。三个人风风火火赶到D79，结果发现姗姗是在谎报军情，病人只是个来不及去医院的剖宫产，根本就没什么大事。
“你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安全。”姗姗看着钟悦说了一句，就指挥起助手来。“手术不能图快，一定要规范！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晓米笑了笑走出来。外面在刮风，但已经不再刺骨，春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