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起床啦，起床啦”，小人唱个不休。我顺手擎住闹钟按钮翻个身继续美梦。
“老婆，我有件浅蓝色的衬衫怎么不见了？”
“昨天的袜子我放筐子里，记得给洗哈。”
我只好叹口气不情愿的睁开眼，老李趴在枕边对着我脆弱的耳膜说话。见我眯着眼睛便笑嘻嘻地用手揉乱我的头发，把我晃醒。然后得意洋洋地提着包上班去了。防盗门响过之后我彻底清醒，老李每天玩着同样的把戏不变花样不改招术也不心生厌烦，为此我发过脾气砸过杯子最后变得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老李软硬不吃仍天真执著地玩这样的游戏。一个人捏着另一个人的命脉，这叫一物降一物。
睡不成了，拉开窗帘，热浪和明媚滚滚而来。伸个懒腰，看着不远处正在修建的体育公园，搬来新家半年有余，还没腾出时间去瞧一瞧。
我和老李租房住有些年头了。刚结婚那会儿老李还在上研究生。我工作的地点处朝阳区左家庄，两人的方位几乎成了大对角。老李每天骑自行车从清华出发历时一个半钟头到我们租住的小屋，早上再骑回学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得个贼死。老李身上总有股子汗味，背上的汗湿了干干了湿，为了我们少得可怜的相聚时光以及实现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愿望，老李天天坚持着穿梭着没半句怨言。冬天雪大的时候老李乘坐801公交车，路上来回的时间不少于四个钟头。
这样差不多过了一年半，有天晚上老李回晚了，平时进家门肯定得抱抱我。那天却直接坐在了床上，说有些累有些热。
我赶紧倒了杯水，拿毛巾给他擦汗，赫然发现老李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一量体温39度5，发烧了。老李在学校时已经感到头重脚轻不舒服，怕我担心咬咬牙还是回来了。我说老李你怎么这么傻，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你留在宿舍里养病。万一路上摔了或昏倒了怎么办？老李没力气回答我，昏昏沉沉睡去。
那夜老李高烧到四十度，塔楼电梯停了，当时我们住在14层，虚弱的老李爬下去很困难。整晚我用冰块给他冷敷降温，过高的体温让老李极度难受，伴有浑身松软无力骨头疼痛。我握着老李的手，眼泪哗哗的掉，恨他不珍惜自己不保重身子骨。好不容易天亮了，我带着老李去医院。医生说是病毒性重感冒，打了退烧针开了些药叫他回家卧床休息。我担心高烧把老李的脑子烧坏，医生笑着说成人的神经系统已经完善，况且用了冰块没让他持续高温，一般不会出现这种现象。我每天搜集各种段子，让疲惫的老李能快乐的笑一笑。
一个星期后老李又活蹦乱跳了。
老李这次生病让我掂出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我想自个是不是自私了点，光顾着我的事业没考虑老李。老李课题繁重，忙着结题，对自己要求又高，可想而知两边的压力都不小。
让老李轻松点是促使我下决心在西边买房的主要原因，我开始留意房展会，收集各种资料。每个周末我和老李乘坐免费班车屁颠屁颠去看样板间，这房看了小一年，总觉得没碰上一见钟情的。话说回来真要到那地步还不得卖个上万块钱一平米，我买不起。
不咸不淡的挑着房，老李也毕业了。2002夏末，朋友推荐一个现房，老李要加班，我就自己去看。先到了马甸然后上开发商的班车，一路走八达陵高速，四周越来越荒凉，甚至经过了京密饮水渠，我的心彻底凉了。车上的人呼呼大睡，不知不觉中我也眯了会。车终于停下来，门口的牌子写着富泉花园，对面是翠绿的凤凰山，周边没有商业闹区小吃店和超市。干干净净的街道和宽马路。路两边种植的大树茂盛葱郁。进了富泉花园看到一栋栋别墅，偌大的喷水池、两个嬉戏的孩子、错落有致的休憩小凳。我看的房是个三层的板楼，一个单元六户人家。房子100平米左右，我喜欢极了。想起拜金女的经典语言：为了给孩子创造良好的环境，做爹娘的有责任挤也要挤到富人区居住。
一对银发夫妇给我留了电话，他们今天来交钱办手续，说大家以后是邻居互相走动走动。一激动我差点当场掏订金，老李的脸关键时刻闪了闪。唉，我怎么老自私自利的，家也有老李的一半起码让人家看看喜不喜欢，不能剥夺了老李的基本权利。我恋恋不舍的踏上回程。迅速开展工作鼓捣老李视察一下。一个月后的星期六老李被我忽悠的特兴奋，敢情还有只花板楼的钱享受别墅配套设施的待遇，老李和我都挺爱占便宜的，这事不能错过了。
事实上老李一看走的路线就惊呼不已。我这个路盲哪里知道，老李上班的地方就在附近。
花园环境让老李欢喜得不得了。我俩借口出去吃饭其实想交换意见让过热的头脑凉快凉快。走了半小时才找到一个饭馆，坐下后我和老李互相提醒，别冲动，这地界好是好就是太偏了，房买了后就得配车，不然生活采购肯定不方便。
吃着芥末墩，我问老李有没有熟悉的人在附近住，可以咨询咨询。老李劈里啪啦一通电话，得到个消息，他老板有栋别墅在我们要买的花园里。我赶紧催老李问问，老李吭哧半天不好意思打搅他。我说这有什么呀，我马上得交订金万一不好后悔一辈子。再说他住了更有发言权。
老李在我的一再鼓励下，壮着胆给老板拨电话。老板一听就推荐玫瑰园，老李不好意思地说自己那点钱估计只能买个洗手间，老板沉吟一下：有朋友选了回龙观的房子，抽了签后不想买了，你考虑要不要？
要，当然要。我们排队没等到号才绝望的看别处房子，这么大的馅饼砸得我和老李晕头转向。我问老李你们老板说话算数吗？老李一点底气都没有，我俩梦游般坐人家的班车回到市里。真的？假的？这两句话交替出现在大脑里。
一天后户形图放在了我手上，我才相信这房子即将属于我了。我拿老李的胳膊咬了口，老李只知道傻笑。
我觉得这房跟捡来的没两样，什么都没看就交了钱。然后心满意足等着收房。春暖花开、炙热炎夏、红叶染秋之后，被通知收房喽。第一次到回龙观且第一次来看自己的新房，有喜悦有幸福，眼里也有淡淡的泪。租房四年的岁月如同过眼烟云。
19号楼收房时变成了18号楼，我和老李哈哈笑。那些专挑各种吉利号码的人反而变成了普通数字。好多事玄妙，赐予你的福分要诚心接受。
收房时人家带着专业的尺子、工具，打印十几页的收房手册、功略等让人眼花瞭乱的东西，我和老李除了一瓶水之外两袖清风。老李诧异于别人的认真，惭愧于我俩的马虎。
房子比我想像的要好，四白落地，整齐干净。水泥地热上基本没裂缝。听说有些房子地裂得像张破碎的脸。我偷偷笑了会，傻人有傻福。签字画押纸牌落地一百年不反悔。
老李向我竖起了大拇指，是老婆英明的决策得到了我们一直想住的地方，他自豪的跟别人夸赞。我偷偷乐，哪有老板喜欢和自己的员工住一个社区？这么浅显的道理只有老李不懂。同时那个电话让我的地位迅速攀升，每当他事业上有疑问时会来和我商量，我成了他的狗头军师。如果有一天在我的指导下老李顺利下岗，责任不在我，我得锻炼老李的风险意识和抗风险能力。
日子渐渐有味儿了，除了不能如愿以尝睡到自然醒，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遗憾。
学会满足，就不会被欲望折磨得死去活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