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的第一次检查因为心灵的创伤无法愈合，偃旗息鼓了好一阵，停歇了很久。半年后，接到我妈的电话，她恐吓我：“万一别的女人在你前面替他生个娃，你的位置能保住吗？”
这件事发生的机率有多大，我男人是个老实人，会有情人这个勾当吗？我思考。
妈妈冷冷的笑：“无知，你爸六十多了还思想活泛呢，男人，别给他机会。你自己决定，有了孩子，家庭稳固些，哪那么多的爱呀爱的，不下蛋的母鸡下场只有一个，被宰了吃掉。你就好自为之吧。”
我不得不痛恨我妈，她总是冷酷的粉碎我的世界，不着痕迹。
我又加入了不孕大军，况且我总有疑惑，到底问题出在哪。我转到三院。名头大，专业，人多。开始漫长、烦琐、疼痛的检查。
生殖中心。人满为患。男人陪女人来，女人陪女人来，我是自己陪自己来。
建档，基础检查就有八项。我在别的医院检查结果这里不认，于是我抱着钱袋挨个项目的交费。
初始查白带和TCT，别问我是嘛意思，我只知道排除癌症的检查，每个人都做。我一看所有的医生都是女的，松了口气。很快就发现，恶梦仍在继续，不过改变了方式。
我坐下休息，等着叫号。周围都是愁眉苦脸的人，胖的，瘦的，丑的，俊的，表情那叫个相似。来自祖国各地的女人，把希望寄托在这。有个大姐到北京旅游，寻访到这顺便来看病，想要二胎。女儿在楼道里玩，大姐说农村没有儿子不行的，所以罚款也要生。大姐检查出来子宫肌瘤，肌瘤很大了，想要孩子不太容易，她伸出手冲我笑：嘿嘿，我四十二了，作试管婴儿看行不行。
我说那得五万呢，她不屑的说，只要生儿子，十万也没关系。她晃着金灿灿的镯子，粗粗的项链给我看。
我们说话的这会儿，一个肚子鼓出来的女人过来了。走道里的人行着注目礼，都是羡慕的眼光。这是个孕妇，来做常规检查。大家像看到明星一样围住她。女人一侧输卵管堵塞，一个卵巢摘除，试管婴儿是最后的选择，取了13颗卵子，终于终于，还是怀上了。女人给大家介绍经验，让大家保持信心。
她走后，原本一片沉默的女人们终于露出了笑容，三三两两的开始交流。
我身边的女人来自西安，我一点不相信她跟我同岁，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老十岁，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她坐在位置上突然哭了，断断续续的说压力太大了，这次再怀不上就去死。我找出纸巾给她擦擦，这个被不能生育击垮的女人没有任何美感，我惶惑的看着她，是不是我以后也会这样？
时不时，有漂亮女人进出，柔美的气质让我觉得她们是二奶，因为没有正室的气派，我比较佩服自己的眼光，这么严肃的地方我瞎想，实在是，这些美丽的女人也有不如意的时候，我有些快意，很小人的偷乐了一把。
我不太真心想要孩子，我不过是完成一个任务，为了家庭稳定，为了他家有个后代。这样的理由让我放松，任务嘛，必然有个结果。
我当然相信自己不会有问题，感觉，感觉很重要。可是长时间肚皮处于静止状态，让我的信心多多少少有些动摇。
等待是漫长的，终于轮到我，今天是做B超，看看子宫大小和位置。这个小小的地方是一个生命的栖息地。护士一次叫了六人的名字。我们进去，换上拖鞋，一眼看到四台机器并排着，四个女人大叉着两腿，躺在那，仪器伸进去搅拌着。灯光聚焦的地方有白有黑，像待宰的猪放在案板上。这是个让你尊严扫地的地方，没有羞耻感，没有怜悯之心，没有控诉权，有的，只是忍受。忍受你不能承受之重。
我坐在那，悲哀的听着心碎的脆响。我开始发抖。
回家后，我向男人发脾气。我好好一个人，受那样的侮辱。难道你一个男人无动于衷？
我男人抱着我说，我有你就够了，其他对我都不重要。
可是，你爸你妈要，你能堂堂正正的跟他们说不生了？
我跟他们说过了，我不会要孩子，这是你跟我结婚的条件，我当然记得。
我潸然泪下：没坚持多久，我就妥协。在中国，能不要孩子吗？
那我们去国外定居，周游世界，多好。我男人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发。
我软化，我需要一个宣泄的口，让眼泪洗刷掉那些残忍和不快。
这个季节的北京，一片萧条。我和山药一起快乐生活的地方。噢，对了，我男人叫山药。名字土些，可是很有营养。我们去爬山，远郊游玩，有时去看演唱会，山药没什么特别爱好，只要我喜欢他就高兴。
山药和我的性生活和谐，我们常看情趣片，兴致来了不分时间的做，有时早晨，有时正做饭便在厨房寻找不一样的感觉。有一次在浴缸里，我泡澡。他进来拿东西看到我，克制不住。那个时候我们没打算要孩子，很放纵。
忽然一日害怕怀不上，这事变得奇怪了。首先每次热身运动的话题变了。
你说这次能成吗？我问。
山药含含糊糊的说能行。手上忙着抚摸。
我说：你射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股热流。
山药惊奇的抬起身子：你能感觉到？太神奇了。快描述一下。于是，这场运动变成了科学探讨。哪种方式最利于怀孕；什么状态下精子的活动量最大；不明白的两人兴致勃勃的上网查资料。解决了心中的疑惑，高高兴兴上床睡觉，早上醒来，想起来正事还没做呢，哈哈大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