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去上海前，还是在西山看了曹雪芹的房子。很多人都说那是假的文物；甚至曹雪芹究竟写没写过红楼，我看都要留给许多人文学者以巨大的纠缠空间。没过多久，北京电视台又让一个叫胡玫的去续拍红楼的梦中人。这些做法，恐怕只与今天有关，与历史无关。
对于中国古代的一些人物故事，我有一些坚持，看是否是这样：
诗歌和长短句和元曲，是最好的文字。汉文字的生命力寄托在那些音意字母简单的摆放中；这种情况是一般性的认识。
长短句和元曲，一直都不落后。词表达了汉民族全部的美学要求和趣味走向。而元曲以来，劲扑扯呼，刚猛的人民语言，加入到文质彬彬的长嘘短叹当中，从此蔚为大观。这些生动的对各民族语汇的自觉性的试验，发乎士大夫，降落于民；代表汉语言强大的精神张力与鲜明的融合特征。
这是语言本身。
小说似不在此列。
鲁迅的一些介绍，观点是五。四式样。如果从《山海经》伊始，中国小说的局面停留在志怪与放诞。这种潜流经过《搜神》，《封神》，在吴承恩的“西游”酿成大海。此其一。
而假语存，真事隐的写作路线，究竟复杂，含蓄得多。如承认作者是士大夫一族，那些叙事皆有隐衷。宋至明以降，空虚盛大，淫奢细腻，文人的叙事作品直扑色空主题，以解决时代的艰难命题---至李渔统一士大夫的醉生逍遥口吻。
而无名氏之《肉蒲团》甚或金瓶巨书，则是来释放下层空间剧烈酣畅的肉欲呐喊------从而划分出中国小说的另一种平民视野。
这2只笔墨，表达了彼时的社会真实；与诗词曲比较，数量单薄。看出是文人饭后的牙慧。
红楼是一大楼。可以说总汇了佳人才子千年打捞出的含蓄的人生观；其审美特性错综复杂。儒家的具体现实，必有释和道来冲淡和加工。从小说的技术性看，是欲言又止，不绝于缕。如果比较文学，红楼的写法是自然主义表面下的超现实。它云山雾雨，勾勒出中国精神河流上笼罩的烟雨实质：就是由儒进入释和道的美学路线。
但红楼并不好看。从小说意义上，它是一个平面的“清明上河图”。对几种灭亡家族的绝对死亡，逐行的扫描。贾一家之命运，亦是三家之代表。宝玉一人之恋爱，编辑了少年男女的情感全部。但体裁是铺开6张桌子，一个一个地去描人------曹雪芹给出的技术性的处理是，迷宫一样的猜谜和交织着的哑谜。
红楼的故事是中国古代小说走向的必然。士大夫一族的人生梦想与风花幻灭，就是红楼中具体而微的细致暗语。
同时，金瓶梅的行走，阻断于失之简率的市井孟浪式的笔法。让人无休止地淹没在粗拙滚烫的肉欲的烧烤炉子上。金瓶梅的小说上的技巧，是笨拙的。
中国古代小说所借助的“章回体”，是五四以前，魏晋以下，不自觉的一种话本文体。它清晰地反映出古代小说与话本的血缘联系；从而，并未在小说的文体上，进行多元的实验。
小说给出的文体学上的课题，恰当地说明中国小说体量和形式上的单一。这种遗憾，生动显示出中国古代小说作为文本体裁的真实评价，那就是，古代小说的非主流特征与文人消遣文学的借用手段。
所以，提到所说的四大古典小说，看它是什么意义上的四大。是在多少作品中的四大。是和谁比的四大。
由于中国文章格局中小说地位的式微，中国的小说家的身影一直是模糊的。五四的新文化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白话文到目前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鲁迅自己的小说，写得也是同样的别别扭扭。
红楼梦不是一本优秀的小说。它是一本优秀的文字游戏。
至于小说在做些什么，我看还要向西；在李白四言和七律的时候，你去问那个同时代的浮士德博士，他会讲一些心灵的可能性的维度。
上帝在给了中国人诗歌和长短句优惠的时候，给了西人以戏剧和小说的补偿。
此时想说： 上海真热，希望上帝对北京给予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