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看到篇文章，《你有石库门卖吗？》，说的是，上海某条路两旁要拆掉大面积老弄堂改建成连片的城市绿肺。那些老房子被拆掉了，很多漂亮的石库门被一位不知名的法国人买走，大概是每个门套100多块钱。作者感叹，上海百年的沧桑就值这麽点钱了？！
我看了这个消息马上跑出去量了量我家大门,大门有点小,两米一乘一米二,石头门肯定装不上,装上也不会好看,好看物业也不能让装.唉,奈何奈何!想起张爱玲说人生三大憾事,也真是“鲥鱼多骨海棠无香李青菜不得装个石库门”。我男人看我慌脚鸡似的忙活就问咋了,我说咱们去买个石库门吧,只买个门,不是整个石库门!我男人答的干脆：“石头门?你先把你那堆石头卖了吧!磕的我脚生疼!”
“那堆石头”是我收集的一点小玩意儿——石刻的狮子,不敢说收藏,怕行家笑话。很早前在潘家园看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干什麽用的。这种狮子一般是一巴掌宽，一巴掌高，一寸左右的基座上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狮子或者小老虎，也不值钱，不是古董，只是民间旧货。卖货的人说是农村压炕席的,或者放在躺柜上当镇物，也给小孩压被角怕小孩踢被子，防孩子掉下炕用布带子拴在石头上，还有呢，把它放在灶上烤热了，用布包起来放在被窝里暖脚暖胃┅┅。我自己从书上查出来的用处是在《红楼梦》第二十七回里，黛玉吩咐紫鹃：“┅┅把屋子收拾了┅┅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放下，拿狮子倚住┅┅”——还是压帘子用的。
这些石头出自陕晋,山西是我的老家.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我家是从山西移民来的，移民来为了修盖十三陵，冬天铺冰路运神路上的石人石马石骆驼。现在去十三陵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不同一些，想知道哪匹骆驼是我的祖辈手扶过的。也很想知道，我家是哪个皇帝时变成“北京户口”的，山西以前住过哪？除了搬石头还干过什麽“工种”？可惜的是，我只知道十三陵这一个细节，那时不懂事，没问那麽多，再想知道，爷爷奶奶早就入土多年了。真后悔，如果知道的多一些，留着七老八十了，给小孩儿们吹吹牛多好啊！
不好意思,我家祖辈是穷人，我奶奶留给我唯一的纪念物是一对银手镯，上刻流云蝙蝠蝶穿牡丹，纹饰不算太精美，看得过而已。背面有清楚的印章“宝福成、足银”，镯子还在，“宝福成”在哪里，如果能去看看就好了。这样的银镯并不值钱，市值200元左右，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我要留着传代的。有“爷爷奶奶”的感觉真好，是不是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过去的过去的过去┅┅，是不是？
饭后不洗手来摩挲我的小石头狮子——这样石头才会乌润发亮。我瞎想着，也许有一天，一个山西人在我家看到他爷爷奶奶甚至是他自己曾压过被角儿的石头旧物一定会很感动吧？也许还会花几倍的价钱赎回去呢！那我就发财了。而上海的那些石库门套真便宜，法国人买走了也许装饰法式花园开大“爬梯”去了。那些石库门孩子长大了就没什麽可思念凭吊的了，自己爷爷奶奶坐过的门坎远在千山万水之外，这件事，也许不想不疼，一想准疼，疼也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