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是彻底玩疯了。今天是周五，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质问我：“明天到底去哪儿？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昨晚临睡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个。
这个月已经去了两次怀柔，一次凤凰岭。就月底这一个周末，还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吗？领导就是领导，你不能跟领导讲道理，根据我多年的被领导的经验：即便你有一肚子道理，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稳妥。
明天到底去哪儿？这问题可愁坏了我。太远呢？担心老王开车太累，自从打篮球光荣负伤以来，踩刹车还是油门的那条腿一直不利索。太近呢？他又觉得不过瘾，任务不够艰巨，目标不够远大。无论远近，主要还是要考虑一周岁的孩子，带个孩子出门，跟搬家差不多。奶粉要带，奶瓶要带，衣服要带，推车要带……大包小裹地塞满后备厢。不能爬山，孩子太沉，抱不起；不能涉水，安全第一；不能住农家院，孩子睡的地方要干净；不能去名胜古迹，孩子不知道啥叫天安门；不能开车太久，孩子会在车里撒尿拉臭烦躁不高兴；不能耽误每顿奶每顿饭，不能耽误睡觉，不能被蜜蜂蜇了被虫子咬了……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麻烦。
当妈的如果嫌带孩子麻烦，显得那么不敬业。当爸的是直线思维，他就一个愿望：我想带闺女出去玩。
明天到底去哪儿？这个事从周一就开始考虑了，期间变动过几次方案。前天饭桌上三言两语地定好了去天津，晚上睡觉前就被我否定了。理由很充分，领导很认同。近期同样被否定的还有：北戴河、白洋淀、野鸭子湖、海南……昨晚，老王回家就说：“去加拿大吧，我联系好了。”加拿大？我的领导，你太有想像力了，你太有魄力了，你太有才了！你知道加拿大的大门冲南还是冲北？
昨晚临睡前，老王自己还抱了一堆地图册和旅行手册到床上，翻了好一会儿，没有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他把那一摞书挨个放我肚子上，那意思是让我继续挑灯夜战，他自己要睡了。领导不能加班！
明天到底去哪儿？这问题太伤脑筋。我要当机立断说：明天咱们去火奴鲁鲁，或者，明天咱们去南极中山站。老王肯定二话不说，蹦起来就去抽屉里翻护照。什么人哪！
你知道我最近花了多少钱？亏了多少钱？少赚了多少钱？这种俗问题，领导是不屑考虑的，领导从来不记得家里有多少钱。他跟小美说了，“闺女，咱把钱都给妈妈，让妈妈替咱们管着，咱俩出去玩就行了……”领导还说：“我和闺女带你去旅游，你知足吧……我们需要一个背包付钱跑腿打听道儿的……”敢情我就是“打听道儿的”！闺女才一岁，这要是两岁三岁四岁五岁，还不得玩遍地球？人家抬腿就走，可我的压力很大呀！老王甚至还不负责任地说：“我现在要退休，你给我钱，我带我闺女去旅游，要足够我们俩旅游到她上小学……”还上什么学呀？你不是说不让你闺女上大学了吗？话都是你说的，事儿都是我做的。
明天到底去哪儿？这个问题如果今天不解决的话，晚上就别想睡觉了。照这个架势来看，明天我们出现在杭州苏州厦门三亚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可怜我的钱包啊！家庭主妇的小算盘珠子拔拉得叮当山响，今天还有一个床垫子的钱要付呢，全棕床垫，不便宜，电字儿又没了，摸黑吃饭容易吃到鼻子里去……不行，我还得跟老王讲道理：“小美看西湖，跟看咱回龙观公园的大水池子，有区别吗？”很可能，这样的理由是说服不了他的，我或许应该这么说：“这两天杭州是桑拿天，你懂什么叫桑拿天吗？对，你闺女爱出汗，你也爱出汗……我紫外线过敏，当然，我再过敏也没关系，问题是：我闺女会不会也过敏呢？”只能拿闺女说事儿，拿闺女讲道理，并且，我要慢条斯理地说，要心平气和地说，要一字一句地说，千万不能让领导识破我的小算盘，我脑袋上的大帽子已经够多了，再扣一顶就吃不消了。
真心的，我也愿意带小美出去玩，周一到周五，她跟上班似的，每天定时定点在小区里闲逛，我看着都烦。那几棵树、那几个椅子、那几丛烟粉豆，路上的小石头都快被她抠遍了，偶尔才能在树篱笆里拣到一根冰棍签子。烟头倒是经常有，老王跟她说要拣红塔山以上的烟头，可楼下那几个随手扔烟头的北京大爷，全都抽都宝。真是的！你们要是再乱扔烟头，可别怪我送你们一条玉溪！
小美出去玩的时候，眼睛总是特别放光。即便百无聊赖的时候去一次华联超市，也神采奕奕地。老王更神气，抱着一个全世界最好的闺女站在超市里，简直有统治者的神气。老王说：“闺女，咱们挨个儿摸。”但有一次摸得比较失误，就差0.01秒，小美的小手就摸到了女售货员的屁股上。是我在危急时刻救了他们，否则，这事儿就不好解释了。你说是孩子摸的，谁信哪？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
在我看来，小美是懂事的，倒是小美她爸不太懂事。等着吧，今晚又有我好瞧的，“明天到底去哪儿？”如果这个问题我在睡觉前没有一个详细的计划的话，会很麻烦，没准儿会被警告甚至留用察看……我得抓紧时间，不能在这儿瞎唠叨了。 |
